姜語岑與溫如故對視一眼，姜語岑問：“老人家，您說這話是什么意思？”

        老嬤嬤瞥了她一樣，揣著手不說話。

        這時，有個路人走過，見姜語岑對老嬤嬤恭敬詢問，不由笑道：“誒，那個小姑娘，別問了，那個老太婆是個瘋子，自從這家主人陶展源死了以后，這個老太婆就天天坐在門前絮絮叨叨，說他們家少爺遲早要出事。隨便聽聽當(dāng)一樂也就算了，可當(dāng)不得真吶。”

        姜語岑一愣，不由看了一眼溫如故，溫如故點點頭，用眼神示意姜語岑后退。

        隨后溫如故轉(zhuǎn)過頭，向老嬤嬤出示了丞相府的腰牌。

        老嬤嬤抿緊了唇，眼神微變，正當(dāng)她要說話的時候，府門忽然打開，一個面容看起來有六十多歲光景的男人迎出來，道：“貴客上門，有失遠迎，有失遠迎。”

        說完，老者的視線落在溫如故的腰牌上，神情一頓，但他很快就反應(yīng)過來，面上掛上小心謹(jǐn)慎的笑，道：“二位貴客有什么事兒可以跟我老頭子說，張嬤嬤她人老了，腦子就不太好了，要是說出什么事臟了兩位的耳朵，還請二位勿要見怪。”

        姜語岑和溫如故默契地點點頭，溫如故將自己的來意再度復(fù)述了一遍，不過姜語岑沒有明白地說，她懷疑陶展源是殺害羅天賜的兇手，只說現(xiàn)在丞相府接到密令，事情涉及到當(dāng)初失落的那顆南海珍珠，由于南海珍珠最后出現(xiàn)的地方是在陶府，因此他們才前來叨擾。

        老者聽完后，臉上的神色微微有些松動，他笑道：“原來是因為這個事情，能幫得上大人的，小人一定萬死不辭。”

        他一邊說，一邊往前為姜語岑和溫如故指路，道：“這就是當(dāng)年我們家公子與諸位公子們喝酒暢聊的地方。”

        老者指向的是個花園，時過境遷，此時的花園已覆蓋上了一層薄薄的積雪，當(dāng)年飲酒作樂的痕跡也因為歲月的流逝而消失。

        現(xiàn)在再去尋找，怕是也找不出什么有用的線索了。

        姜語岑沖溫如故眨眨眼，又朝另一個方向努了努嘴，手上做了一個偷偷溜走的手勢。

        溫如故長眉一挑，唇邊勾起一抹笑，沖姜語岑點點頭后，便忽然上前一步，橫檔在了老者與姜語岑之間，遮擋住了老者看向姜語岑的視線。

        老者被溫如故這突然的舉動嚇了一跳，有些慌道：“大、大人，您這是作甚？”

        溫如故沉下臉，語氣嚴(yán)肅道：“本官忽然想起來，當(dāng)時的卷宗上，你們家公子的口供說是與眾人一同飲酒，那你們家公子有沒有中途離開宴席呢？”

        這話就是故意將陶展源往嫌疑人身上帶了，雖然明面上的兇手，即崔姑的兄長已經(jīng)伏法，但若是官府以漏網(wǎng)之魚的名義再掀波瀾，也不是不可能啊。

        因此老者連忙解釋：“實在沒有這回事，還請大人明查！”

        但是溫如故一指花園中，假山后的一道隱秘的小門：“若你家公子確實沒有中途離開過，那可否為本官解釋一下，這小門在當(dāng)時有沒有打開過呢？”

        老者的臉色陡然一變。

        姜語岑就趁溫如故與老者糾纏的機會，慢慢后退，最后一下子溜走了。

        好在，這陶展源的這間宅子的布局，并不是九九回廊的布局，姜語岑還算能摸得清。

        她想按照古人的居住習(xí)慣往后宅跑去，但剛來到院門口，一條三分的岔道立馬就難住了她。

        是左？是右？還是中？

        姜語岑為難地思考片刻，又擔(dān)心溫如故那邊拖延時間并不長久，因此打算不浪費時間，趕緊能探明一處是一處。

        但這時，姜語岑身后忽然拍上來一只干枯的大手：“你在這里這做什么？”

        姜語岑嚇了一大跳，回頭一看，發(fā)現(xiàn)來人竟然就是門口的張嬤嬤。

        張嬤嬤面無表情地看著姜語岑，問道：“你在這里鬼鬼祟祟的干什么？”

        姜語岑心中有些焦急，但面上還是裝作一副從容樣子，道：“方才突覺腹痛，小女子這才急忙出來方便，但沒想到貴府宅院深深，小女子一時迷了路……”

        還沒等姜語岑把謊話編完，張嬤嬤便開口打斷了她：“算了吧，話本子上偷偷摸進別人宅院內(nèi)招惹小姐的賊子在被人發(fā)現(xiàn)時，用的都是你這套借口。呵，老奴知道你在找什么，你在找我們家公子的房間在哪兒？最好還可以找到我們家公子藏著的那顆南海珍珠，是不是？”

        姜語岑一愣，這個嬤嬤是怎么知道這么多的？

        張嬤嬤瞥了一眼姜語岑來的方向，隨即又道：“你隨老奴來，不許聲張。”

        說完，張嬤嬤也不管姜語岑是不是真的有跟上來，自己倒是一轉(zhuǎn)身就朝內(nèi)院走去了。

        姜語岑現(xiàn)在是滿腹疑慮，人命關(guān)天的大事，她自然沒辦法因為一時疑慮而拒絕前去，因此姜語岑也毫不猶豫地跟上了。

        那張嬤嬤將姜語岑帶到一處上了鎖的院落，又從袖口里掏出一把磨的反光的鑰匙將鎖門打開，一邊走，一邊輕聲說：“少爺是老奴看著長大的，老奴總說，以少爺?shù)男宰樱�長大以后是一定會惹出禍?zhǔn)碌模瑳]想到果真，少爺長大之后接二連三地被牽連進了人命官司里。”

        姜語岑默不作聲地聽著張嬤嬤繼續(xù)說。

        “那天，我們家少爺請羅家少爺來府中聚會，著我們一府的下人備齊好酒好菜。少爺難得與諸位少爺們?nèi)绱送稒C，我們做下人的自然也高興，因此好好的準(zhǔn)備著，直至深夜，老奴還在掛心酒菜是否需要再上，但是沒想到老奴前去查看的時候，卻看見少爺從醉酒的少爺們中間爬起來，悄悄地去了花園后面的那個小門……”

        那天，羅天賜等人喝的酒，是陶展源特意準(zhǔn)備的烈酒。

        陶展源估摸好了羅天賜的酒品，知道這人一喝醉了就容易發(fā)酒瘋，因為盡挑著烈酒上。

        等羅天賜坐著轎子行經(jīng)陶展源早就設(shè)計好的地方后，羅天賜發(fā)起酒瘋來，不肯坐轎，又因為腹中難受，伏在一顆大樹上拼命嘔吐，又解開褲腰帶解起手來。

        羅天賜帶著的幾個轎夫不敢上前，就想等等羅天賜方便完了再說，但陶展源就是算準(zhǔn)了這一點，成功將羅天賜殺害，又特意將尸首藏了起來。最后，他才重新回到陶府，叫醒幾個公子哥兒，加深自己一直未曾離場的印象，為應(yīng)對官府的審問做準(zhǔn)備。

        只是陶展源百密一疏，沒想到有個張嬤嬤看見了這一切。

        但是張嬤嬤當(dāng)時也沒多想，知道羅天賜出來事，她才琢磨出些味兒來，頓時有些驚慌。

        后來陶展源又死于翠娘一案，張嬤嬤便更不敢再提這事兒。

        但自從翠娘死后，張嬤嬤便總能陶府四周看見黑黢黢的影子。

        那影子時而出現(xiàn)在門口，時而出現(xiàn)在樹上，時而隔著紙窗默默地盯著她。

        張嬤嬤被嚇壞了，讓其他奴仆出去看，都說外面沒人。

        張嬤嬤便想，怕不是因為她知道真相卻沒有上報官府，害得無辜人枉死，現(xiàn)在冤魂得不到安息的羅天賜，和因她隱瞞而死的崔姑兄長，就來找她索命來了！

        這樣的念頭纏著張嬤嬤日日夜夜，讓她備受折磨，行為都有些瘋癲起來，這也就是為什么有人會說張嬤嬤瘋掉的原因。

        聽完張嬤嬤的講述，姜語岑不由皺著眉，心中暗想，鬼神之說都只是無稽之談，她先前為了讓錢老三吐露殺害柳岸眠的真相，還裝神弄鬼過一陣。

        如果張嬤嬤之前神志還算是清醒的，那她見到的就不應(yīng)該是鬼，而是人！

        那么，什么人會一直觀察著陶府呢？又是什么人會如此鍥而不舍地觀察這許久呢？

        而且開始的節(jié)點，還是在翠娘死了之后？

        姜語岑只覺得自己離這真相越來越近來，但面前還是始終蒙著一層薄紗。

        就在姜語岑還在苦苦思索的時候，忽然吱嘎一聲響，像是有什么門被打開了。

        姜語岑抬眸看去，發(fā)現(xiàn)面前忽然大放華光。姜語岑不得不遮住眼睛，適應(yīng)之后再看去，發(fā)現(xiàn)竟然是張嬤嬤從一個櫥柜里，捧出來了一顆碩大的珍珠。

        珍珠晶瑩剔透、圓潤的身體散發(fā)著柔柔的光輝，一看就知道是不菲的寶物。

        張嬤嬤眼窩深陷，面容發(fā)黑，道：“老奴守著這個秘密已經(jīng)許久了，那些個冤魂也跟著老奴許久了，老奴如今再也受不住了，將這秘密告訴給官府，還望你們能讓冤魂得以安息，為無辜枉死者平冤昭雪……”

        姜語岑頓住了。

        而另一邊，李榮在府衙里左等姜語岑沒回來，右等姜語岑還是沒回來。

        他急得背著手，在府衙大堂內(nèi)來來回回地溜達，問那汪衙役道：“捕頭汪，你確定小姜仵作只是交代你們，她是出去散散步嗎？就沒說什么其他的東西？”

        汪衙役無奈地搖搖頭：“我的大人吶，這話您已經(jīng)問過小人很多遍了，那姜仵作就是這樣交代的啊，您就算再問，那也問不出一朵花兒來啊。”

        李榮嘆了一口氣，正要轉(zhuǎn)回后堂，這時忽然有一個衙役大喊著跑進來，道：“來了來了！”

        李榮一喜：“是不是小姜仵作她回來了？”

        那衙役氣喘吁吁地跑到李榮面前，上氣不接下氣道：“不、不是姜仵作，是、是這荊州府前任府衙，白廟白大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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