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次，黑衣人終于說了需要我做什么事了。”

        “走私武器？”

        “那還沒有，只是讓我走私鐵器。我當時就拒絕了，我身為工部的侍郎，怎么會不知道鐵器的重要性？異族之所以被我們大周一直死死的壓住，一方面是我們的士兵戰斗力爆表，另一方面就是冶鐵，他們的冶鐵技術遠遠落后我們，所以他們一直急于想要得到我們冶鐵的工匠和鐵器，但我們大周把掌握冶鐵技術的工匠保護的非常好，而且又限制與異族的鐵器交易，他們無法下手，所以…”

        “所以他們想盡一切辦法走私？對不對？”

        刺史點了點頭，繼續說道：“黑衣人聽到我拒絕后，也沒說話，轉身離開了。第二天，清早起床就發現枕頭邊留了一張紙條，上面寫了一句話。”

        “什么話？”

        “睡覺打呼嚕可不是個好習慣。”

        我皺了皺眉頭：“這是什么意思？”

        刺史略顯尷尬的說道：“本人睡覺愛打呼嚕。”

        我明白了：“這說明這個黑衣人在深夜到過你的房間。”

        刺史點了點頭說道：“是的，同時也向我表明了一種能力，能隨時取我性命的能力。我當時冷汗瞬間就留了下來，明白了對方是自己惹不起的一個人，當時害怕極了，馬上安排自己夫人和孩子回她娘家，自己就在宅子里等著黑衣人再次上門。”

        “還算有點擔當，知道把夫人和孩子送走。”我點了點頭。

        “那一晚，黑衣人沒來，我稍微放松了一下，以為黑衣人只是恐嚇我一下，結果第二天早上又在枕頭邊發現了紙條。”

        “這次寫的是什么？”我好奇的問道。

        “孩子很可愛，得小心別掉河里了。”

        “這是直接威脅了？”

        “嗯，我夫人娘家門口就有一條小河，所以我知道，黑衣人是知道了我夫人和小孩的去向了，所以，在第三天黑衣人再次過來的時候，我就妥協了。”

        “我到寧州上任的第一件事就是宣布了開放鐵器交易的限制，雖然朝廷對鐵器的管制很嚴，但在寧州，因為有朝廷的政策傾斜，所以并沒有嚴格的限制，只是在整體的數量上管制在可控的范圍之內，所以開放鐵器這條政令朝廷也沒有干涉，只是派人提醒了我一下注意控制整體數量。”

        “你知道銀城知府有上奏朝廷控告這件事么？”我詢問道。

        “我知道，我也沒有阻止他，反而我希望他能成功，這樣我就可以名正言順的取消政令了。”

        “你還會這樣想？看不出啊，呵。”塵刀插了一嘴。

        刺史也沒解釋，繼續說道：“當我知道黃知府遞上去的折子，連個聲響都沒有的時候，我就知道，我背后的人肯定就是朝廷權利最大的那幾個人之一，或者說…”

        “或者說是幾個人都有可能，是吧。”我冷笑了一聲。

        刺史頹然的點了點頭。

        “一個四品知府控告三品刺史，不管真相是什么樣的，朝廷肯定是要派人下來調查的，只所以沒人過來詢問調查，我推想是有人要掩蓋此事，不想讓太多人知道，有能力把奏折扣下來不讓天子看到，這樣的人可沒幾個。”塵刀也冷笑一聲說道。

        “沒過多久，我就接到黑衣人的命令，要我想辦法把黃知府給解決掉。”

        “你說的解決掉是？”

        “自然是讓他消失。”

        “呵，好狠的人，只是因為怕知府壞事，就要殺了別人。”

        “我自然沒有按要求去做，只是把知府府衙的捕快都換了一遍，讓黃知府沒有能力再去折騰這些事，他，斗不過的。”

        我嘆了口氣：“你這樣做也算是保主了他一條性命。”

        “唉，我能做的也就這些了，還好黃知府也是心灰意冷，沒有再繼續了，不然我也沒辦法了。”

        頓了頓，刺史繼續說道：“黑衣人見我這樣做，也沒有繼續追究，可能他也覺得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吧，畢竟一個知府突然消失，朝廷方面肯定會派人調查的。”

        “黑衣人倒是蠻謹慎。”我點了點頭。

        “兩年前，黑衣人又傳消息說，要我開始走私武器，我一聽，直接拒絕了，開什么玩笑？之前走私鐵器我已經心驚膽顫的了，現在還要走私武器？這被抓住肯定是株九族的重罪了。”

        “但你還是答應了，不是么？”我皺了皺眉頭。

        “是的，還是答應了，因為我已經沒有退路了，他們已經把我孩子與夫人都軟禁起來了，我都見不到面，每個月黑衣人會給我一封我夫人的親筆信來確定他們還活著，再加上我之前走私的鐵器已經是滔天大罪了，沒辦法了，只有繼續往下走了。”

        聽完后，我與塵刀都沒有再說話了，氣氛顯得有些怪異。

        良久，塵刀輕聲說道：“你知道你的沒辦法會讓多少老百姓到時候會死于戰爭么？”

        刺史突然激動的了起來，大聲吼道：“我知道啊，我知道有什么用？但我有什么辦法？你們告訴我我該怎么做？是讓我夫人和小孩死還是讓大周的百姓死？你們告訴我怎么做。”

        看著忽然激動的刺史，我們并沒有制止他，只是靜靜的看著他。

        能理解他此刻的心情，大家與小家，怎么選？選哪個都對，或者都不對，而且選小家更符合正常人的選擇。

        慢慢的，刺史平靜了下來，繼續說道：“我心里明白，自己這三年做的事，已經是罪不可恕了，心里時常痛苦不堪，為了緩解我內心的不安，我把我所有的俸祿以及黑衣人給我的一些錢財，留下來一點做生活用度，其他的都是拿出去接濟那些貧苦百姓了。”

        “這個我相信。”我點了點頭，之前去過他的房間，看擺設就知道他的生活并不奢靡，甚至一點都不符合一個三品大員的身份。

        “有用么？”塵刀輕聲的說道。

        刺史苦笑道：“沒用。反而更痛苦了，每每看到那些受到接濟的百姓的那種感恩戴德的模樣，我心里更是發慌，是我，將要親手把他們帶進深淵。”

        “何苦來哉，當初你要不是有貪欲，怎么會走到這一步？”我苦笑道。

        “我自己也回想過，其實我的貪欲并不是主要原因，如果我當初忍住升官的貪欲，而沒有答應他們的要求的話，他們也會找到另外一個人來做這件事，只是很可惜，我選擇錯了。”

        “你和那個黑衣人什么時候見一次面？”

        “三個月。”

        “下一次是什么時候？”

        刺史想了想，說道：“三天后。”

        我與塵刀對視了一眼，然后說道：“這幾天我們就住在這里，要你府里的下人把嘴巴都緊一點。”

        刺史一愣，“你們是想…？”

        “嗯，既然已經這樣了，那就繼續查下去吧。”

        刺史沉默了一下，“也好，那我就配合你們，這種煎熬我也不想再忍受下去了，希望你們能成功吧。”

        “這事不管成不成，你已經沒有活路了，你自己清楚么？”

        刺史倒是一臉淡然，說道：“自然，這三年做的事本就是死罪。”

        我想了想，認真的說道：“你夫人與孩子我們會幫你救出來。”

        刺史連忙下跪，“那就多謝兩位義士了。”

        人，在大是大非面前選擇錯誤，不管是因為什么原因，代價肯定是要付的，只是刺史的代價太大，是生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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