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位工具20
搜不到蕭寒煜的蹤跡, 天子雷霆震怒:“廢物!全都是廢物!”
區區一個陳王,究竟能藏到哪里去?誰會藏他?誰又敢藏他?
一腔怒氣發泄不出去,皇上的臉色越來越難看, 周身氣壓一日比一日低。
他不能動羅清影, 一個人在御書房發脾氣。忽然看到一封折子, 是彈劾已致仕的計將軍的折子, 當即眸光一沉, 大步走過去, 拿起那封折子。
這一看, 頓時冷笑出聲。
酈縣, 計老頭帶著韶音住在客棧,等著鄉紳與他背后的王家。
原本鄉紳不想再追究了,他被計老頭嚇到膽寒,而且他知道自己是個什么東西, 在泥腿子中間是個富貴老爺,但在權勢場上, 哪有他哈一聲氣的地兒?
只是, 王家那邊得知了,卻非要追究不可。甚至, 為了彈劾計老頭, 還派人把鄉紳殺了。事后做出流血過多的表征,將此栽贓給計老頭, 參他罔顧人命。
要說王家和計老頭, 有過一段恩怨。這件事不在計老頭的記憶中,因為他一生自問行得直、坐得正, 坦坦蕩蕩, 無愧于心, 所以從來不記這些。可是在王家人眼里,他們跟計老頭有一段生死大仇!
原是十五年前,王家有一位嫡支老爺,跟北戎人做生意,害死了邊關兩千將士。計老頭大怒,當時就把那位王老爺的腦袋砍了,并掛在城墻上,以祭奠枉死的將士。
這一舉動,狠狠打了王家的臉,令王家記恨在心。如今他致仕,頓時如聞見腥味兒的惡狼,立即撲了上來。
倘若皇上現在好好的,不在氣頭上,又或者沒有疑心過計將軍,那么這封彈劾的折子根本不會起作用。
然而,偏偏蕭寒煜跑了,怎么也找不到。他跑之前,還給皇上戴了好綠一頂帽子,叫皇上對他恨之入骨。
再想起蕭寒煜曾挑唆計將軍造反,此刻疑心又犯了——蕭寒煜該不會是被計家救走了吧?計家是有這個膽子的!至于他們之前和離又翻臉,難道是緩兵之計,為了打消他的疑慮?
這樣一想,他登時心中厭惡,立刻批復了奏折。
“什么?!”已經離開酈縣,正趕往家鄉的計老頭和韶音,忽然被一隊官兵包圍了,且拿出了緝捕令,讓計老頭懵了,“老子幾時殺人了?胡說八道!你們是什么人?竟敢假扮官兵,不怕死的嗎?”
官兵中走出一人,穿著正經官袍,戴著正經官帽,乃是酈縣的捕頭:“有人告你殺了張大有,計安復,你可知罪?”
計老頭已經知道,那鄉紳的名字叫張大有。但他只是砍了他的胳膊,可沒殺他!
但口說無憑,他又不愿與官府作對,于是沒有反抗,被帶走了。
韶音和老仆不在嫌犯之列,沒有被帶走。
“爹,我會救你出來噠!”韶音站在馬車前,雙手交握在身前,一臉天真美麗地道。
計老頭:“……”
捕頭心下覺得她反應怪異,格外打量了她兩眼,目光在她腰間纏著的鞭子上掃了一眼,最終還是壓下心頭古怪,帶上計老頭和手下官兵就走了。
“小姐,老爺被抓走了,這怎么辦?”老仆擔憂地道。
韶音看著一隊人走遠,這才伸了個懶腰,說道:“當然是救他出來啊!”
她已經從灰總那里得知了消息。
而且蘇宜年的信也在路上了。
她走到馬車前,卸了馬,翻身躍上:“我回肅州。你在后頭,慢慢趕路。”
說著,將裝有盤纏的包裹往他身上一丟,而后夾了夾馬腹,調轉馬頭:“駕!”
計大將軍被抓了,還要被砍頭,這個消息以極快的速度席卷整個大梁。
“什么?要殺大將軍?!”
“大將軍犯了什么事嗎?”
“殺個惡霸而已,那惡霸強搶民女,搶到大將軍頭上,殺他難道委屈了他嗎?”
“人根本不是大將軍殺的,大將軍只是砍了他一只手當教訓,人是王家殺的,為了栽贓大將軍。”
“皇上難道不管嗎?”
“噓,你小聲些。皇上如果管,當初就不會收回大將軍的虎符,又奪他官職了。”
百姓也不是傻的。大將軍還不到老邁的年紀,為什么讓他告老回鄉?
有他守在邊關,百姓們不知道多安心。一個個祈禱大將軍身體康健,活到百歲。家里有條件的,還會去寺里點長明燈,給他祈福。
結果,皇上讓他告老還鄉了!戲文里經常唱,帝王多疑,飛鳥盡良弓藏。只是現在,飛鳥還沒盡呢,他就把良弓藏了。藏了不說,還要折斷!
簡直昏庸!昏庸!
“姓蕭的沒一個好東西!”肅州,茶樓里響遍了罵聲。
蕭寒煜不是個東西,皇上也不是個東西!
可憐他們計將軍一身忠肝義膽,盡職盡忠地守了邊關幾十年,到老了還要被清算。
軍營里也是一片沸騰。
沒有任何地方,比軍營里的將士們對計將軍的感情更深。他們有的是被計將軍提拔上來的,有的是被計將軍手把手教過的,有的被計將軍救過命,他愛兵如子,將士們對他敬慕極了!
于是,當韶音策馬趕至軍營,舉刀喝道:“誰愿與我同去徐州,殺了王狗,救出大將軍?”
呼喝聲震天:“我愿前往!”
“小人自愿前往!”
“大小姐帶小的一起去!”
計老頭已經被罷官,嚴格來講,他已經不是大將軍了,現在的大將軍另有其人。
但是,誰在乎呢?
韶音領了五千人馬,奔去徐州,直至王家。
“誰殺了張大有?”她頭戴紅纓盔,身披青銅甲,手持一柄烏光閃閃的長刀,率領五百兵士,立于王家門口,寒霜滿面地喝問。
王家乃大族,家里養著部曲,因而并不懼怕,還喝道:“竟敢來我王家門口撒野!”
“看來你們是不見棺材不掉淚。”韶音冷笑道。
一隊又一隊兵馬出現在巷子里,何止是五百人!而且,個個精兵強悍,殺氣騰騰!
王家人頓時面露驚駭,強撐著喝道:“光天化日之下,你們竟當街行兇,是要造反嗎?”
“造反又怎么了?”韶音左后方,一名伍長喝道。
聞言,韶音笑了笑,美麗的唇角彎起戲謔的弧度:“看來你們知道了不得了的消息。那可怎么辦?這消息是一定不能泄露的。”
“你們——”王家人頓時面露土色。
韶音卻收了笑容,一揮長刀:“殺!”
王家私養的部曲,全被殺光。
殺了張大有,栽贓給計老頭的人,殺。
欺凌過下人、百姓、無辜之人,殺。
最后,王家只剩下了少許婦孺及孩童,并二十幾名作惡不多,罪不至死的族人。
“我們走!”韶音調轉馬頭,頓時前方讓開一條道路,她策馬通過。
剛才殺人時,她與計將軍、計小將軍一樣,一馬當先,勇猛無匹。如果說,之前眾人聽她號令,是看在計將軍的面子上,一切為了救計將軍。那么現在,她值得他們服從!
韶音率人奔去酈縣,闖了衙門大牢,把計老頭救了出來。
“你,你——你好大的膽子!”計老頭看著她一身戎裝,頓時瞪大了眼睛,露出不可思議的表情來。又見她美麗白皙的臉上迸濺上了血跡,更是心驚肉跳。
同行的還有計老頭之前的下屬,此刻一臉忿忿地道:“大人,我們反了吧!”
皇帝根本不仁慈。大將軍給他賣命,結果換來的是什么?簡直太令人心寒了!如今軍營里面,沒幾個人愿意為這種皇帝賣命。
他們甚至想著,如果大將軍當皇上就好了!
而他們會有這些想法,當然離不開韶音的暗中洗腦了。現在絕大多數將領都覺得,跟著大將軍干一票大的,他們能升官發財,封妻蔭子。而且,大將軍當皇上,總好過現在這位!
“胡說!你不要命了?”計老頭臉色大變,厲聲喝道。
他的幾位老下屬,都已經被韶音說動了,聞言也不害怕,只道:“大將軍不同意,我們就跟著大小姐!”
說著,還朝韶音看過去。
甩槍的甩槍,舞刀的舞刀,嬉皮笑臉的,很不正經。
他們耍無賴,計老頭也沒辦法,只能挨個罵過去。眾人由著他罵,反正是笑嘻嘻的,只說一切聽大小姐安排。
為了計老頭,讓他們造反,這太不現實了。
但是,為了前程,為了功勛,他們愿意冒這個險!
韶音又率人奔往徐州其他地方,將各大豪族掃蕩一遍。凡不行善,為惡一方,橫行霸道的,都被她平了。
短短半月,徐州已經被她拿下。
消息傳到京城,皇上大怒:“反了!他們果然反了!”
立即任命,去徐州平叛。
同時得到消息的,還有已經從地窖里出來,住進京郊莊子里的蕭寒煜。
他近日來,一直在養傷,并和謀士們商議大事。驀地,就聽到計將軍反了的消息,不禁一愣。
“唉!”謀士大為惋惜,“倘若王爺不曾與王妃和離就好了!”
如果他們還是一家人,那么計將軍做的這一切,都是為王爺做嫁衣裳。可偏偏他們已經不是一家人,計將軍倘若做了皇上,還有王爺什么事?
到時,計鸞音就是公主,以計老頭對她的寵愛,只怕駙馬都能娶十個!
王爺這是走了一步蠢棋啊!
“倘若……”蕭寒煜也怔怔的。他不禁坐直了身體,下意識想攥緊拳頭。他一向認為計鸞音是個蠢貨,可是現在,他做的仿佛才是蠢不可及的事。
“嘶——”拳頭根本握不住,還傳來劇烈的疼痛,讓蕭寒煜額頭冒冷汗的同時,心情復雜極了。
他猶記得,跟她和離那日,她曾說:“你不要后悔。”
他當時嘲笑她,說:“你若求我,說不定我還會打消主意。”
他才不會后悔。要后悔,也是她后悔。因為她根本不知道,她錯過了什么!
可是現在,蕭寒煜只覺臉上火辣辣的,像被人扇了一百個巴掌。
他什么也沒做成。他的事情,全都暴露了。王爺爵位也被奪了。
他現在什么也不是。跟她和離之前,他是陳王,是計將軍的女婿。現在,他是喪家之犬。而她,很有可能要當公主了。
“我們去徐州!”他神情一沉,驀地站起身,“我去找計鸞音!”
他想起來,當初他曾說過的話:“你若求我,說不定我會打消主意”。
他還說過:“計鸞音,望你日后好自為之。”
他更在分別前,對她說道:“以后收斂一下脾氣,不要再動不動就打人了,人都有心,都會失望。”
他自己知道,這是他在奚落她。但是,此刻蕭寒煜不由得慶幸,慶幸自己當時的虛偽,因為現在想來,可以解釋成他對她失望,對她由愛生恨,其實心里還惦記著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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