腥風(fēng)血雨女魔頭3
吃一塹, 長一智。經(jīng)歷了藏書閣被竊,身邊的丫鬟差點被打死的事,蘇玉臺比從前沉穩(wěn)了很多。
他沒有堂而皇之地走進藥堂, 問藥堂的弟子拿藥。而是向他們?nèi)〗?jīng), 受了外傷、受了內(nèi)傷, 應(yīng)當(dāng)如何治療?
藥堂里都有什么藥, 分別是什么功效, 哪一種藥的功效最好?
并讓藥堂弟子將這些藥分別取來, 放在柜臺上, 一一給他介紹。而他則一邊聽著藥堂弟子的介紹, 一邊注意他們?nèi)∷帯⑦藥的順序。
“多謝了。”他對藥堂弟子笑著點頭,然后走了出去。
不多時,外頭傳來異動,藥堂弟子好奇走出去瞧, 而蘇玉臺頓時閃入藥堂,取走一部分治療外傷的藥、治療內(nèi)傷的藥。
揣在懷里, 趕在藥堂弟子回來之前, 匆匆離開。
風(fēng)雨之中,少年護著懷中的藥, 一路奔行在長廊之中, 削瘦挺拔的身量,像一只疾行在雨中的白鶴。
“蘭音, 我回來了!”終于, 抵達小院。他推開房門,滿是欣喜地朝里面說道。
沒有人回答他。
蘇玉臺連忙閂上門, 快步走到床前:“蘭音?”
等看到雙眼緊閉, 臉頰泛紅的身影, 他頓時松了口氣。還好,沒被母親發(fā)現(xiàn)。
倘若被母親發(fā)現(xiàn),她就要被逐出去了,他恐怕不見得能救下她。
“蘭音?”他走到床邊,坐下。手貼在她的額頭上,不出所料,果然摸到一片滾熱。連忙晃動她的肩膀,將她叫醒,“我取了藥,你吃些藥再睡。”
韶音這會兒在發(fā)熱。
迷迷糊糊地睜開眼睛,朝他看去:“少爺?”
蘇玉臺原還想著她能聽懂他的話,這會兒見她燒得迷迷糊糊的樣子,頓時知道不能叫她了。
所幸他雖然不通俗務(wù),但從前受傷、生病的時候,蘭音是怎么照顧他的,他還記得。
連忙走到桌邊,倒了杯水,端到床邊:“來,吃藥。”
他先喂她吃了治療內(nèi)傷的藥丸。
韶音被他扶起來,倚靠在他身上,就著他的手,吃了藥丸,喝了水。
然后被他扶著躺下。
他去將水杯放回桌上。再一回頭,就見床上的少女又一次閉上了眼睛。
握著治療外傷的藥膏,蘇玉臺有些為難起來。她是女孩子,受的傷又遍布各處,他能怎么辦呢?
解開她的衣服,為她上藥,這種事情蘇玉臺做不出來。但是,叫別人來,又擔(dān)心透露出風(fēng)聲,被母親知道。
思來想去,他咬了咬牙,冒著風(fēng)雨,跑出山莊,在附近的農(nóng)莊里請了一個農(nóng)家女孩,讓她代為上藥。
韶音其實意識是清醒的,也不是不能自己上藥。但是,她為什么要逞強呢?
她受傷了。他媽打的。
她淋了雨。也是因為他淋的。
那么他費點心思,照顧她一下,不應(yīng)該嗎?
她全程沒有動一根手指頭,由著蘇玉臺操心著里里外外。而蘇玉臺站在屏風(fēng)外,聽到農(nóng)家小姑娘不時的吸氣聲,不由得心中一陣陣發(fā)緊。
“怎么樣?”他忍不住問。
農(nóng)家小姑娘說道:“沒有一塊好皮子了。少爺,這位姐姐犯了什么錯,要將她打成這樣?”
看著這樣子,也不會是什么小姐了,八成是為奴為婢的。小姑娘心里一陣憐憫,手上動作更輕柔了些。
八十道鞭傷。
她身量纖細,哪能承受得住這么多道鞭傷?必定是一道摞一道,縱橫交錯,遍布全身。
想到這里,蘇玉臺不由得握緊拳頭,羞愧得抬不起頭。臉上火辣辣的,恨不能燒起來。
都是因為他,是他太過貪玩,誤了大事。也是他,沒用,不能從母親手下護住她。
蘇玉臺站在屏風(fēng)外,陷入深深的自責(zé)和反省。而屏風(fēng)里面,小姑娘累出了一身的汗,花了大半個時辰,才終于將韶音身上的鞭傷,涂了個七七八八。
她為韶音穿上衣服,然后走出來道:“少爺,您給的藥不夠,我只能撿著傷重的地方先涂上了。還有些地方,沒有辦法,您看看是再弄點藥來,還是怎么樣?”
“不夠?”蘇玉臺愕然。
小姑娘點點頭:“不夠,差了……嗯,這么多。”
她沒讀過書,不識字,也不知道怎么表達,只能先比出一個長長的距離,然后比出一個相對較短的距離,給蘇玉臺瞧。
蘇玉臺一下子看明白了,這是差了將近三分之一!他極為震驚,隨即更加羞愧了,他居然連拿藥都不知道拿多少,他到底能做什么?!
“多謝你。”他說道,取出二兩銀子,“我送你回去。”
小姑娘欣喜地接過銀錢,揣進母親給她縫的青布荷包里,然后說道:“少爺,里面的姐姐還要上藥幾次,您以后天天去接我嗎?”
蘇玉臺點點頭:“嗯。”
“這樣啊。”小姑娘的眼珠轉(zhuǎn)了轉(zhuǎn),說道:“那太麻煩了。您給我安排個地方,讓我住下怎么樣?”
“如果您擔(dān)心我被人發(fā)現(xiàn),我可以藏起來。我很會藏的,可以藏在那位姐姐的床下,除了吃飯、上藥之外,絕不出來,誰也發(fā)現(xiàn)不了我!”
她膽子很大。
蘇玉臺去找人時,也是她主動站出來。
她很想認識江湖上的少俠公子,也想多賺點錢、混幾碗白飯吃,于是主動出主意道。
蘇玉臺看了看外面絲毫不見減弱的風(fēng)雨,也不是很想再跑一趟,稍微思考了下,他點點頭:“好吧。那你就住在蘭音的房間里,有人時你不許出來,其他時候你照顧她。”
頓了頓,“你照顧得好,我再給你加辛苦費。”
“您放心!”小姑娘拍著平板似的胸口,黑眸亮晶晶地道。
點了點頭,蘇玉臺繞過屏風(fēng),往里面走去。
他想看看韶音怎么樣了。
然而,剛繞過屏風(fēng),視線就落在床腳下堆著的一團血衣上,瞬間腳步頓住。
臉上的表情也凝住了。
“唉,少爺不知道,我為了把姐姐的衣服撕下來,費了多大工夫。”小梨跟在后面走進來,也看見那團血衣,搖頭晃腦地感慨著,為自己邀功,“姐姐的傷口開始結(jié)痂了,衣服都被粘進肉里了,根本——”
蘇玉臺聽不下去:“好了!”
小梨頓時住了口,偏頭看著他。
“別說了!”蘇玉臺冷冷道。
見他一臉愧疚和隱忍的樣子,小梨的眼神閃了閃,垂下眼睛。
嗤。
還以為是什么少俠呢。原來,也是個沒用的軟蛋。
她頓時好不失望。來之前,她還以為自己遇到了情深意重的少俠,想看看令他焦急的美人是何等模樣。
而看到韶音時,她的確感到驚艷和滿足。情深意重的少俠,貌美可憐的女子,聽著就很搭!
然而現(xiàn)在,她發(fā)現(xiàn)了想象和現(xiàn)實的區(qū)別,心中好不失望。捏了捏腰間的青布荷包,想到蘇玉臺答允的辛苦費,以及可以吃幾天白飯,還是按捺下來。
“你在這里照顧她,我出去一下。”蘇玉臺沒發(fā)現(xiàn)小梨的異樣,他的注意力全在那團血衣上,想到她差點就被母親趕走,渾身是傷,不知道去哪里,可能在風(fēng)雨中沒了命,就一陣難受。
幸好她機靈,悄悄回來了,他無比慶幸。可是,想到她回來的原因,是舍不得他,想跟他道個別,蘇玉臺的心情變得復(fù)雜起來。
她對他情深義重,可是他呢?
抱著一團血衣,他渾渾噩噩地跑出山莊,將血衣丟下山澗。
站在山頂上,吹著狂風(fēng),感受著冰冷的雨水擊打在臉上,說不出的迷茫。
從前的快樂,無憂無慮。
藏書閣被盜,父親的震怒。
母親為了給他洗脫罪名,要把蘭音推出去的冷酷。
他求母親不要這樣時的無力。
眼看著蘭音被戒律堂打了八十鞭,從鮮妍明媚的少女,變成一個奄奄一息的血人。
母親冷酷地讓人將她丟出山莊。
他眼睜睜地看著,卻無力阻止這一切發(fā)生。
一幕又一幕,在他腦中頻頻閃現(xiàn)。他失魂落魄的,低垂著頭,一步步走下山。
“去哪兒了?”快回到小院時,被韓夫人叫住了。
韓夫人叫韓玉霞,正是莊主的妻子,也是蘇玉臺的母親。
“你是不是去找那個丫鬟了?”看著兒子失魂落魄的樣子,韓云霞的神情很嚴(yán)厲。
蘇玉臺慢慢抬起頭,看著她,聲音不知何時已經(jīng)嘶啞:“娘,我不該去嗎?”
“當(dāng)然不該!”韓云霞厲聲喝道,“她只是一個丫鬟!再說,她不知分寸,該勸著你時從來不勸,只知道縱著你玩樂,遲早會帶壞你!這樣一個丫鬟,你還惦記著她干什么?”
蘇玉臺心中涌出一股股怒氣,在胸腔中橫沖直撞著,令他心口都發(fā)酸起來:“娘!她從小照顧我,對我情深義重!我不惦記她,豈不是成為了涼薄之人?!”
“我已經(jīng)看在你的面子上,饒了她一條命!”韓云霞厲聲說道,“她還有什么不知足?”
她還有什么不知足?
“她沒有不知足。”蘇玉臺垂下眼睛,不再跟母親說話,轉(zhuǎn)身離去,“是我,我不知足。”
他只要想到那團血衣,想到她昏迷的樣子,就難以面對母親,更難以面對自己。
“你該長大了。”身后,韓云霞的聲音帶著無比的冷靜,“那個丫鬟,本來可以無事,繼續(xù)在你身邊伺候。”
蘇玉臺的腳步頓了頓。
背影微顫。
隨即,繼續(xù)向前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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