腥風(fēng)血雨女魔頭21
互相是朋友, 不是敵人?
眾掌門、長老等人沒有說話,互相看了一眼,均看到對方眼中的驚訝——如果他們沒有理解錯, 她的意思是, 離恨宗要改邪歸正?
坐在上首的少女, 一身紅衣, 笑意盈盈, 看起來就像出身富貴、嬌寵長大的大小姐。
可是誰也忘不了, 就在剛剛, 她眼也不眨地在韓夫人身上刺出九個窟窿。
行事狠辣, 作風(fēng)邪氣,分明就是歪門邪派的手段,令人很難相信,她會改邪歸正。
然而, 剛剛是韓夫人不遜在先,韶音沒有殺了她, 已經(jīng)是心慈手軟。換了別人, 韓夫人行事如此過分,未必會留她一條性命。
所以, 可能就像她說的, 她不喜歡打打殺殺,要帶領(lǐng)離恨宗走向正途了?
眾人心中猶豫起來。能夠改邪歸正, 日后不再為禍江湖, 自然是好事一樁。但是,她說話算話嗎?
離恨宗上上下下, 都是一群恣意慣了的魔頭。江山易改本性難移, 他們改得過來嗎?
“諸位怎么不說話?”仿佛看不出來他們的猶豫, 韶音曲起一條腿,踩在座位邊緣,一手搭上去,坐姿隨性極了,“是瞧不上我們離恨宗,不愿意跟離恨宗做朋友,寧可離恨宗沒有朋友、沒有伙伴、孤獨地佇立在江湖上,不得不做邪派嗎?”
這話說的!
“大護法,我等并非此意。”
“就是,離恨宗能夠改邪歸正,我等自然高興萬分。”
韶音笑吟吟的,等他們說完,便道:“那諸位是同意了?愿意跟離恨宗做朋友,從此友愛互助,互相守望,做兄弟門派了?”
不,不愿意。
他們還沒摸清她的路數(shù),怎么肯答應(yīng)這種事?太拉低身段了!
眾人不說話,韶音也沒有逼迫,笑吟吟道:“看來是我表現(xiàn)出的誠意還不夠。這樣吧,諸位先見證我的登位大典,慢慢考慮此事。”
這還像話,眾人心中想道,面上露出笑意來:“先恭喜大護法了。”
“恭喜恭喜。”
又說了幾句話,眾人便各自散去。
韶音讓離恨宗的弟子跟著,帶他們在門派內(nèi)游玩。看看風(fēng)景,去演武臺比試比試,彰顯一下離恨宗的新風(fēng)。
然后自己去找了哥哥。
“哥哥,我想當(dāng)掌門。”進門后,韶音沒有啰嗦,開門見山地說出來意:“你覺得好不好呀?”
掌門倚在床頭,正在吃水果。
聞言,抬頭看了她一眼。
將伺候的小丫鬟臨出去前塞到他手里的果盤放下,低下頭,慢吞吞地擦拭手指。
“正好,各門派的掌門、長老們都在。”韶音不跟他客氣,自家哥哥嘛,有什么好客氣的,在桌邊坐下,抓了只蘋果,掂了掂,撿著最紅的那面,張口咬下,“順便見證一下我登位的風(fēng)光。”
她吃得歡快,說話的語氣也很隨意,仿佛只是閑聊一般:“我本來也沒想到的。但是,他們都來了,下次再齊聚離恨宗,還不知道什么時候。索性趁著他們在,把事情辦了吧?”
呵。
多“順便”呢!
對于她嘴里的話,掌門一個字都不信。要說她早先沒有這個打算,他一百個不信。只怕她當(dāng)時除掉大長老,非要認他當(dāng)哥哥,就已經(jīng)盯上了這個位子。
“可。”半晌,他抬起眼睛,淡淡說道。
沒什么不可以。
他現(xiàn)在這樣,還能做什么呢?
被囚禁二十年,他的身體早已衰敗,內(nèi)力也幾近枯竭。她愿意這樣養(yǎng)著他,還算仁義。
“我就知道,哥哥最好了。”韶音頓時彎起眼睛,沖他燦爛一笑,“謝謝哥哥,我會帶領(lǐng)離恨宗,好好發(fā)展的!”
掌門,不,前掌門無可無不可,淡淡點了下頭:“嗯。”
再發(fā)展,又能怎么樣?離恨宗如今已經(jīng)是名聲昭著了,雖然是惡名。
他絲毫也沒想過,她要帶領(lǐng)離恨宗改邪歸正——她就是個不折不扣的魔頭,本性如此,拿什么改?
“你練的什么功夫?”他想了想,說道:“我這里有師祖的獨門內(nèi)功,還有蠱術(shù)。你要不要學(xué)?”
看她還算講面子情。沒殺他,對他也算尊重。老實說,前掌門對她還是有些感激的。如果不是她,他恐怕要死在那間大殿中,尸骨發(fā)臭,一片狼藉,無人知道那是曾經(jīng)的一派掌門,一世名聲盡喪。
“要要要!”韶音聽罷,連忙點頭,“謝謝哥哥!”
一口一個“哥哥”,叫得真甜。
前掌門看著她充滿笑意的俏麗臉龐,忍不住恍惚了一下,她若是他的妹妹,他倒是當(dāng)真愿意將掌門之位傳給她。
“即便你不是我妹妹,作為下一任掌門,我也應(yīng)當(dāng)傳你。”他淡淡說道,別過頭去,背起內(nèi)功和蠱術(shù)。
韶音聽得入神,不知不覺吃完了一盤水果。
一轉(zhuǎn)眼,三天過去。
新掌門的繼位大典開始。
韶音在眾弟子們的注視中,在各門派的掌門、長老們的注視中,由前掌門扶著,走上典禮高位。
在那把象征著掌門之位的金椅上坐下。
她身著一襲紅衣,衣擺上用金線繡著華美的鸞鳥,明艷燦燦,灼灼奪目,氣勢之盛,令人不禁忘了她還是個十七歲的少女,只覺不可直視。
“感謝各位前來觀禮。”她笑得大方得體,沖著各門派的方向說道。
又看向身邊,真誠地道:“謝謝哥哥這么信任我。”
在前掌門點了點頭后,又看向下方離恨宗弟子所在的方位:“還要謝謝大家的擁護和愛戴。我會帶領(lǐng)離恨宗,好好發(fā)展,令離恨宗的威名蒸蒸日上,更上一層樓。”
弟子們頓時山呼:“姥姥萬歲!”
一些人嘴角抽了抽,低下頭去。
好好的姑娘,怎么讓人叫她“姥姥”?叫聲“姑姑”也好啊!
但韶音不這么覺得。姑姑太年輕了,被別有用心的人叫出來,容易有曖昧感。姥姥就不一樣了,叫了姥姥就是孫子。
她看著弟子們恭敬拜下的情景,那一片烏鴉鴉的后腦勺,彎得曲線恰到好處的背脊,開心極了:“我初出茅廬,什么也不懂,但是……”
她發(fā)表了一篇長達大半個時辰的演講。
從她原先生活在山窩窩里時,多么的自由自在但又無聊。
到她得知哥哥可能有危險,如何心急如焚。
再到她救出哥哥后,看到哥哥身體不好,卻還擔(dān)憂離恨宗的發(fā)展,于是勇敢站出來,替他承擔(dān)責(zé)任。
包括她對這個江湖的看法。
多么想跟各門派結(jié)交。
想要看到一個風(fēng)和日麗的江湖,沒有打打殺殺,大家一起奮斗,努力拼搏,建設(shè)新武林,人人過上大口喝酒、大口吃肉的日子。
等等。
她講得激情澎湃,斗志昂揚。
離恨宗的弟子們從前聽到的都是大長老那一套,“去干這個”“去干那個”,何曾聽到過這種煽動人心的講話?不知不覺,就被帶進去了,大呼“姥姥”,雙眼發(fā)亮,面龐激動,要跟著姥姥大干一場!
而其他門派的掌門、長老們,都是一群老江湖了,沒那么容易被煽動。只是,聽了這么久,難免也有些感慨。
這如果不是個心有大善之輩,便是極度狡詐之徒。正常人,做不到她這樣。
“好,大家應(yīng)該也餓了。開宴!”終于,韶音停止了演講,手一揮,宣布可以吃吃喝喝了。
家大業(yè)大的離恨宗,準備的宴席自然豐盛。
酒水,是色澤清亮,口感辛辣的上品。
菜肴,天上飛的,地上跑的,水里游的,應(yīng)有盡有。
韶音甚至從山下請來了賣藝人,請他們在角落里吹拉彈唱來助興。
整個離恨宗,被修理得干凈明亮,地面是光滑整潔的,空氣是清新怡人的,廣場是寬敞恢弘的。
就連弟子們,那也是個個長相周正,穿戴講究,進退得體。
不得不說,單單看著這一幕,很難讓人覺得離恨宗是歪門邪派——說不定,真的像紅衣姥姥說的那樣,離恨宗準備改邪歸正了?
這是件好事。于整個武林而言,都是一件好事。在座賓客,都是樂見其成的。
喝著酒,互相談?wù)撝f著江湖中最近的事。
“我之前同諸位英雄說,離恨宗要改頭換面,不是開玩笑的。”忽然,主座方向傳來聲音。
只見紅衣掌門手持酒杯,喝得小臉紅撲撲的,雙眸晶亮,有些豪情萬丈的熾熱,搖搖晃晃地站起來:“我知道諸位不信。那么,就讓我們離恨宗拿出誠意吧!”
說著,將杯中酒飲盡。
眾人相視一眼,不知道她賣的什么名堂,均不說話。
“我聽聞,武林中最近有個殺人狂魔,到處濫殺無辜,卻始終沒有人捉到他。”她握著空空的酒杯,眸中流光溢彩,“不如就交給我們離恨宗!最多一個月,一定捉到此獠,交給諸位審判!”
眾人面上浮現(xiàn)訝色。
原來,她之前說的都是真的?真的要改邪歸正?跟他們做兄弟門派?
碧水山莊所在的席位。韓夫人面色一變,猛地掐住手心,直直朝著主座看去!
她被韶音戳了九個洞,肩上的洞還好,雙臂、雙腿的傷,卻不樂觀。不知是有心還是無意,韓夫人的右手筋脈斷了,左腿筋脈也斷了。
從今往后,她將不再是英姿颯爽的韓夫人、韓女俠。她再也握不了劍,也不能瀟灑行走在江湖上。
她強壓下這個消息,沒有告訴給別人知道。也強撐著參加了繼位大典,想看看韶音要搞什么名堂。
沒想到,就聽到這個消息!
“捉拿此獠,乃江湖中人的共同責(zé)任,怎可交由貴門派一力承擔(dān)?”一位掌門不贊同地捋著胡子道。
“不錯,既然離恨宗有此想法,乃江湖之幸。只是,如此重大之事,還應(yīng)該我們互幫互助,一起行動才是。”又一位長老說道。
他們是正道門派。怎么可能將捉拿魔頭的事,就這么推出去,而且還是推給一個歪門邪派?就算這個歪門邪派想要洗白,可這不是還沒洗白嗎?
一群人商量起來,如何捉到那魔頭。
人多力量大,當(dāng)真有幾個門派,手里有那魔頭的消息。互相分享著信息,研究那魔頭的路數(shù)、意圖、下一個可能犯案的地點。
只有韓夫人,聽得臉色愈來愈暗,沉沉的目光盯著主座方向,嘴唇抿得發(fā)白。
原來如此!原來如此!
這個小丫鬟,她的心機竟如此深沉!恐怕那日,當(dāng)真是她慫恿蘇玉臺,讓他溜出去玩耍,將藏書閣暴露給玉華門的老賊,讓那老賊偷走秘籍!
說不定,這一切都是她設(shè)計,連玉華門都是她的棋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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