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平靜不過的周四，如往常一樣，邊裘坐在窗邊看書，眉眼如畫，樹影的斑駁倒映在他身上，仿佛水底孤獨又溫柔的神祇。

        林小靈停下手中的活偷偷看著他發了會兒呆，不禁感嘆:美麗的人真是讓人賞心悅目啊。

        “先生，手術已經安排好了。”管家對邊裘恭敬地說，“這周五執行。”

        林小靈連忙假裝用雞毛撣子撣書架上，還不忘豎起耳朵偷聽。

        邊裘應了一聲：“嗯，知道了，你先下去吧。”隨后他把書放下，來到茶桌旁邊喝起了茶。

        林小靈好奇地湊過來問：“什么手術啊？”邊裘架不住她好奇的樣子，便說給她聽：“是腿的手術，有35的幾率成功。”林小靈聽了真心實意替他高興：“那幾率蠻高的。”邊裘對她象征性地笑了笑，眼里透露出一些難以察覺的失落：“以前也做過這類幾率的手術，沒有一次成功的，我已經不抱有什么太大的希望了。”

        “但你還在嘗試不是嗎？只要愿意嘗試就還有希望”林小靈蹲下把手覆在他的右手上，安慰地拍拍。

        如果他的腿能好起來該多好，每個人都想在草地上自由奔跑。自從帶邊裘去過一次廣場，看到他跳躍欣喜的目光，體會到他前所未有的開心，她就再也無法忽視那種對自由的向往。也許他以前不是這樣安靜冷淡的，他一定也有許多向往、許多未實現的夢想、許多未來得及付諸的對生活的熱情。

        看著她充滿安慰的眼神，邊裘多了幾分莫名的信心。

        “會有人喜歡我這種人嗎？如果我的腿不好的話？”邊裘突然向林小靈問道，林小靈轉過身，看見他正雙眼炙熱地看著自己，一瞬間她仿佛回到了高中時代，她也曾被這樣的眼神打動。

        她愣了愣，看著他亮晶晶的眼睛她不由自主地說：“會的，當然會有。”

        邊裘雖然表面平靜，心中卻有一只小鳥在歡呼雀躍，他看到了她眼中的動容，他把這當作一種回應。

        手術那天，麻醉之后，邊裘的最后一個記憶是林小靈穿著她那條紅色及膝長裙回過頭對他笑。他腦海里只有一個念頭：如果我的腿好了，我想和你結婚，林小靈。

        接下來便是一個長長的夢。一個明明做了很多次，像個沒有盡頭的夢魘，卻又再次讓他產生眷戀的夢。

        但是這次卻好像有點不一樣。

        他夢到了學校，坐在教室里看書的日子，他的大學，好友和澳洲。

        他又看見了母親，他變回小時候的樣子，躺在她的膝蓋上，聽她念故事，把采來的花送給她，她露出的明媚高興的笑容。湖風吹來，好涼爽。

        父親彎下腰拍拍他的肩膀，說了一句被風吹走的話，然后一向嚴肅的臉對他露出了鼓勵的微笑。接著畫面又回到那個盛夏，蠟燭、果醬面包、三明治、小蛋糕、還有那些拂過他臉上的裙擺，他抬頭看到好多張美麗的笑臉。

        轉眼，他坐在了秋千上，他看到小侄子自己游上了岸，回過頭看了他一眼，跑走了。

        他哭了，雙手一直在抹眼淚，心里好像一直有一片烏云終于散了，可是他的眼淚卻止不住地流。

        手術中，兩行淚從邊裘眼角滑落。

        月光傾斜在他身上，照出他抽泣的影子。一個好聽的聲音傳來：“你沒事吧，哭什么？”抬頭他看見了林小靈正彎下腰盯著他。烏黑的長發，紅色的及膝長裙，向他遞來手絹。她說：“你會好起來的，一定會的。”邊裘伸手想拉住她，眼前的她卻像霧一樣消失了。他悵然若失，跑進了一片森林……

        “少爺、少爺，醒醒。”邊裘睜開眼看到的是管家慈祥的臉。老管家叫慣了少爺，一時間竟然忘了改口。

        看著管家上揚的嘴角和放松的神情，邊裘猜到了，可是為了不被現實重擊他選擇降低期待沒有說話，靜靜等待命運的判決。直到管家說：“手術很成功，醫生說您再修養一兩個月就能下地了，真是老天開眼。”老管家真心實意高興地說著。原來當想象已久的美夢成真時，心情可以這么平靜，像一切都塵埃落定。

        他掀開被子，試探地下了地，低頭看自己的腿，因為許久不鍛煉了，肌肉有些萎縮，瘦瘦小小的。

        心中滿是柔情夾雜著不可抑制的期待與不安要傾瀉而出。腿好了，這意味著他可以放心地追求林小靈了。他自己都沒想到，第一件浮現在腦海的事竟然是這個。他開始想說辭，一想到她，憂郁冷淡的臉上就泛起幸福的笑。看了這么多書，他找不到任何一句合適的話表達他對她滿滿的喜歡與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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