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樓姑娘們見多識廣，知道在這個合作社里做管理人員，會意味著什么。
  那意味著——富有！
  她們在青樓里也接待過絲綢商人，那些搞絲綢坊的大豪商，一個個的比當官的還要有錢。就算不是大股東，只是絲綢坊里的一個小管事，小掌柜，也是穿金戴銀，出手大方得不得了。
  這些人，以前是青樓姑娘們需要巴結的對象。
  現在……
  史可法居然說，想讓她們來擔任這樣的角色。
  這潑天的富貴，接不接得住啊？
  等等，別高興得太早。
  青樓姑娘們突然想起來一件事，那些絲綢坊里的管事、掌柜富有，是因為他們是白身，他們工作之后能拿到工錢。
  但自己不一樣，自己是賣身的，是奴！
  自己工作賺到的錢，都得給自己的主人。
  就像她們在青樓里賺錢也不慢啊，隨便勾勾小指頭，就能從一個達官貴人手里勾來幾十兩銀子。但有什么用呢？全都要被梨園收走。
  這就是奴的悲哀。
  姑娘們剛想到這里，史可法就開口道：“若是留在這里管理蠶桑合作社的姑娘，就不用去陜西那邊了，本官會在這里撕掉你的賣身契。”
  姑娘們一聽這話，大吃一驚。
  好幾個姑娘差點當場開口說：“我愿意。”
  不過，她們也個個是人精，這種時候，必然不能太快出頭，得穩一穩，這里面很有可能有坑，必須把史可法的話聽完才行。
  史可法繼續道：“本官猜得到，你們大多數人都想在這里立即撕毀賣身契。但是，本官不得不告訴你們，不論是安全性，還是將來的發展前途，留在此地都比不上去陜西。陜西那邊已經平了匪患，有著開明的管理制度與和諧的社會氣氛。而咱們安慶這邊，一切都還在從頭開始，這里黃梅水賊未平、八大王賊軍也一直在襲擾、這里的官員網絡盤根錯角，不像咱們在陜西的事務可以一言而決，而且這里的物資也不充足……”
  姑娘們心里大奇，暗想：江南繁華，早就已經超過西北甚遠了吧？不論是政治的開明，還是思想意識的解放，江南都能甩陜西幾條街。至于物資，那更是江南遠占上風。
  湖廣熟，天下足啊！
  陜西那邊何德何能與安慶拼物資？
  她們有點聽不懂史可法說的話了。
  史可法：“總之，本官已經把該說的都說完了，愿去陜西還是愿意留在此地，你們自行決定好了。對了……合作社也用不上一百多個管理人員，頂多只能留下十位。所以，想要留下來也不容易呢，需要各憑本事，競爭上崗。”
  雪兒和陳圓圓兩人聽到這里，也不禁驚訝萬分。
  居然……
  會有這樣的事情？
  陳圓圓低聲道：“我歲數還小，定然是不能留下來做管理的。”
  她今年才十二歲，不可能做管理人員，這一點自知之明還是有的。
  雪兒卻猶豫起來。
  陜西她是真不想去，感覺那邊好像是個妖怪窩。若是能在這里留下，尤其是撕毀賣身契，那就能瞬間擺脫妖怪的威脅了啊。
  雪兒：“我得去試試，若是他真的撕毀我的賣身契，說不定妖怪一事，就是我們自己在瞎操心了！那我也能放心的看看圓圓妹妹去陜西了。”
  陳圓圓點了點頭：“姐姐去試試看吧。”
  于是，一番現場選拔開始了。
  史可法親自作面試官，考教姑娘們的才學。琴棋書畫和詩歌詞賦當然是不考的，主要是考她們的寫寫算算功夫，能不能算得清楚賬，這是關鍵。
  一番考校下來，雪兒毫無意外地拿到了第一。
  她不僅寫寫算算出眾，而且因為從小家里種桑養蠶的原因，她對種桑養蠶繅絲織造一系列流程，全都了如指掌，是做合作社社長最理想的人選。
  最后，包括雪兒在內的十位姑娘留了下來。
  史可法當著眾位姑娘的面，拿出了裝賣身契的盒子，從里面選出了十張賣身契：“本官現在就撕掉它們，從今天起，你們就恢復白身，不再為奴了。”
  十位姑娘緊張萬分地看著他手里的賣身契。
  這時候還是雪兒最勇敢，開口問道：“史大人，小女子有一事不明，還請賜教。”
  史可法：“哦？你問！”
  雪兒：“買下咱們的是秦王府，連皇上都給驚動了，專門派了太監到梨園來管這事兒。全天下人都知道咱們是秦王世子買回去做妾室的。這賣身契不在秦王府的管事手里，怎么到了您手里了？伱把它撕了，這事能算數嗎？萬一哪天秦王府的管事找上門來，說你擅自撕了賣身契，秦王世子不開心了，又要把咱們給抓回去，那可如何是好？”
  她這一番問題問出來，史可法也不禁被問得一愣。
  旁邊一直站著沒說話，沒摻合的水戰特化型天尊，也不禁樂了：有趣啊，這女孩子考慮問題還挺全面的。
  沒錯，這個時代哪來這么好的契約精神？賣身契不過是一個形式，秦王府要是不講道理，不講這個形式，強行要仗勢欺人，又把她們抓走，那這賣身契有和沒有，有區別嗎？
  甚至說難聽點，皇上隨時幫秦王府補發幾張賣身契，誰還敢說個不字？有哪個官員敢為了幾個青樓女子，和皇上唱反調？
  史可法舉起裝賣身契的盒子，道：“本官既然能拿到這個盒子，就說明秦王世子與本官是穿一條褲子的，本官若是撕了，秦王世子便會認。”
  “本官知道，你們見慣了世間黑暗，以前從未見過光明，所以什么都不敢信輕。但是，既然已經在黑暗的世界中生活了那么久了，又何妨膽子大一點呢？相信一下本官又有何妨？反正就算信錯了，今后的人生，也不會更糟糕了。”
  雪兒盈盈一福，不說話了。
  只見史可法拿起那十張賣身契，用力一撕。
  碎了！
  這只是十張紙，不是一百多張疊一塊兒了，輕輕一撕便裂了開來，他刷刷刷，三下五除二，將賣身契撕了個粉碎，然后一臉嚴肅地道：“你們恢復白身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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