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將明09
匿名情報論壇的私聊交易界面,頂著二次元萌妹頭像的消息框一條接一條地彈出來。
幾乎可以想象到發消息的人在轉椅上蹦跳、轉圈又高呼的興奮模樣。
「甘樂:逃離的真正原因嗎~☆」
「哇啊啊查到了不得了的東西了!哇嗚哇嗚人類真是——可愛呢!
「那么那么富有創造力——突破性!又充滿貪婪與畏懼,高傲的模樣、戒備的心理、恐懼的姿態!哇、以及話說那個真的算是人類嗎~?」
「分明是個怪物呢,可卻像人類一樣、可愛又脆弱!
「仿生人會做夢嗎?會夢見電子羊還是一直活蹦亂跳的松鼠?——做夢的欲望又來源于什么呢?真的嗎?假的嗎?虛擬還是現實?過去還是未來?」
「“自然人才具有移情能力”,被植入記憶的“瑞秋”堅信自己屬于人類,可那些是“假的”哦,和默瑟主義一樣,是虛構的謊言。」[1]
「那么國王十字火車站里的對話,是真實發生存在的,還是腦內的幻想?」
「哈哈!——“那當然是發生在你腦子里的事,但那為什么不能是真的呢?”」[2]
「所以、其實是真的吧?!」
——然而,對方卻沒有任何回應。
“甘樂”兀自快樂了一會后才意識到這一點,于是掃興地發了個問號。
「匿名:東西。」
「甘樂:哇哦——好冷淡誒,還以為你掉線了呢。你這樣很不討女孩子喜歡的~」
「是28年都沒有過女人的壞男人吧xd」
【對方已屏蔽私聊十分鐘,您仍可以發送文件進行交易】
【私聊屏蔽已解除,文明交易從我做起】
「甘樂:?」
「匿名:和你講話眼睛很吵。」
「甘樂:喂喂喂你有什么資格說我嗎?……算啦。」
【甘樂向您發送了文件,請確認查收】
「甘樂:……啊真是沒勁的怪物!
「所以我才說啊……你們這類家伙,早就已經不能算是人類了吧?」
「負面情緒不會化作咒靈,反而成為自己的力量;不用咒力殺死,就會變成更惡心的咒靈……啊太多了,回想起來都覺得有些惡心呢。」
「所以、登登——!就用經典電車難題來測測看吧~」
「——如果只需要死掉一個人、一個命運軸線里永恒存在的人,這世界上的咒靈會永遠永遠消失、不論過去,還是未來!
「你會做出什么樣的選擇呢?」
「人類,這千年萬年里的茫茫一瞬間,就用普朗克時間般的食指,指向無垠的宇宙終焉,發出詰問吧——」
我整個人自閉極了。
很明顯,劇情完全崩壞了,往我都不知道怎么救的地方崩壞了。
一方面我試圖穩住腦花,另一方面又在思考五條悟那邊會顯示什么,直接gameover還是強制休眠(體力值清空),亦或者直接黑屏?
我都無從得知。
我只想問獄門疆為什么只能呆一個人,要么還能順帶把我也關進去。
或者我把五條悟換出來也行。
這對我惡意滿滿的世界我是一秒都不想多待了。
腦花顯然是三個人之間最滿意的,他揚起自信的笑容,信步走到獄門疆前,以一種很優雅的姿態彎腰準備拿起。
然后場面變得越發尷尬了。
——他拿不起來。
五條悟氣不過非得和他較勁,硬生生把他往下拽了個趔趄。
隨后獄門疆還很不給面子地往前滾了兩滾,一副“莫挨老子”的高冷模樣。
我有點想笑,但我忍住了。
這種情況下笑出聲絕對是找死,不管怎么說,我求生欲還是蠻強的。
生命誠可貴,愛情算老幾。
估計腦花自己也覺得尷尬,干脆站直沖我微笑,挽尊道:“獄門疆還沒有處理完五條悟的信息,估計還得幾分鐘!
“五條悟的信息的確很難處理!蔽颐c頭贊同,伸手假裝去撈獄門疆,準備用自己也拿不起來的尷尬緩解腦花的尷尬,以免他惱羞成怒。
在給別人面子這方面,我還是很擅長的。
畢竟我可是善交朋友的高情商代表。
然而,獄門疆太過主動地給了我一個向上的力,我用勁又特別猛,于是不可控地往后倒了兩步,差點沒栽進樹叢里。
腦花:“……”
我:“…………”
我看了一眼手中裝死的獄門疆。
……啊呃五條悟,你能不能成熟一點,在這種地方報復我未免也太幼稚了吧!
不過腦花不愧是腦花,在這種雙方都很尷尬的情況下還能保持著他虛假的營業微笑,假模假式地夸道:“不愧是你,雪枝!
我腦子飛速運轉,我腦子運轉失敗。
于是我只能故作高深地對腦花微笑、點頭,順帶很不安地把獄門疆在手心里打了個轉。
“之前我們說過,天元因為與星漿體同化失敗……”我的故作高深大概奏效了,腦花又開始了絮絮叨叨念經模式。
可能是因為我離譜的操作,打亂了腦花所有現成的計劃,所以他也在飛速整理思緒,交流欲點滿地和我盤邏輯、講未來。
我聽得兩眼發昏變成復讀機,直呼“沒錯、是這樣!”。
就像是小學生上高數,明明聽不明白還要假模假樣直點頭稱是,數著秒針算下課時間。
可打瞌睡是萬萬不敢的,只能硬聽、硬學,假裝在線實際拋錨,就像總有人堅信每天早上左耳進右耳出聽兩篇ted的意念學習法是有效的。
不過是自欺欺人罷了。
“……,而讓你作為同化前練手的「死滅洄游」的游戲管理者,必然是需要躲避征討的,仔細想來其實風險很大。”腦花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無法自拔。
然而,聽不懂的我心已經飄到明天打折日的甜品屋去了,腦子里全是草莓慕斯,還打算通過上供的方式給五條悟送點進去當賠禮。
如果送上供送賠禮的話,是不是得給五條悟立個衣冠冢……不然沒渠道啊。
“那就這么辦了!┲Γ俊
我恍然回神,看著腦花那不太能看得見的眼神,擺爛惡魔吞噬了我的心臟,于是我迷迷糊糊地點頭:“——好!就這么辦!”
啊等等……怎么辦來著?我完全沒聽。
走一步算一步吧,事到如今,我的計劃已經被亂竄鉆貓包的五條悟完全打破了,今生或許不再會有悲喜。[3-1]
不想思考了,真想大叫兩聲萬圣節。[3-2]
“那我們現在直接去找天元。”腦花隨意一揚手,猝不及防地,不計其數的咒靈黑壓壓地布滿晴空,“死滅洄游的序章,以東京咒高為基點——現在的我們,應該無人可當。”
“……?”
整個畫面恢宏異常,放在番里劇里怎么都得需要配點上檔次的bgm,但是他就這么隨意地放了出來,完全違背了經典劇情的敘事原則。
我愣愣抬頭。
我不知所措。
我狂呼系統。
我試圖找到關機鍵長按10秒強制關機或者直接拔掉電源線。
我明明是好心好意想圓劇情,給第四天災五條悟創造高光點,以免他沒有游戲體驗感暴躁滅世的啊。
怎么會這樣?
這就是屠龍者終成惡龍嗎?
“天元躲藏的位置應該與高專忌庫相近!蹦X花微笑轉身,語氣文雅又溫柔,笑容自信又健康,“正好,我們可以先去一趟忌庫,不論是九相圖還是宿儺手指——以及那些典藏多年的塵封機密,于我們而言都大有用處。”
看著腦花的背影,我的內心在擺爛和再努力一把間掙扎。
幾秒后,我心下有了完美的主意——
我將手中的獄門疆拋起,輕聲道:“單數走著看,雙數圓劇情!
這可不是擺爛,而是遵循科學理論:遇事不決拋硬幣,當硬幣拋出那一瞬,心里便已然有了答案。
但這一理論沒有對我奏效。
——在獄門疆拋起的那一瞬間,我的腦子里想到的全是明天打折日的草莓慕斯,就像考試前聽了某個洗腦歌曲于是考試時腦子里全是那首歌一樣,你越抵抗旋律就越清晰,意念堅定的甚至還能想起里面的貝斯節奏。
我終究沒能抵抗得了草莓慕斯的誘惑,索性躺平回憶。
我第一次吃這家,是和五條悟一起路過、然后順帶品嘗的。
五條悟其實本來是不太樂意的。
因為店面很小,又因為每周的打折日人滿為患,小小的一個店鋪里塞滿了人。
但我真的很想吃。
因為宣傳單上的草莓非?蓯壅T人,也因為熙熙攘攘的人群里,唯一的座位上擠著的一對友人在分食一份甜品。
看起來簡直太可愛了。
我剛準備讓五條悟先回去我自己排隊,結果一回頭發現五條悟正掛著張臭臉在擠人堆,190+的個子和閃耀的白毛極其醒目。
……口嫌體正直的甜品控!
我向他揮手比了個“2”的手勢,意思是我要吃兩份,隨后跑去對面飲品店點了兩杯草莓酸奶。
畢竟人際關系貴在有來有往不占便宜。
然而等我提著酸奶返回甜品店門時,卻發現五條悟居然只端了一份。
我大為傷心,暗罵五條悟果然符合設定,是那種性格稀爛人際關系差的混蛋,不懂得分享這一行為的寶貴涵義。
不但如此,他還自顧自地斜靠在玻璃窗上,眼罩下的目光似乎直直盯著座位上的那對友人。
他也沒說話,只是盯著。
這行為談不上對錯與禮貌,就像下課時沒有隔間門的教學樓廁所,你排隊在某個坑位前,直勾勾盯著坑里的人一樣詭異。
或者說在沒什么人的男廁里,非得和陌生人肩并肩一起小便的變態行為。
這行為之所以叫變態,說明一般人忍不了。
那對友人顯然被盯得渾身不舒服,三兩下吃掉了剩下半個慕斯,滿嘴抱怨地一起離開了。
五條悟則心滿意足地坐下了。
我不禁感慨五條悟的強大——各個方面的。
在店外的我都控制不住退了兩步,試圖拉開我和他的物理距離,哪怕多幾公分,以防被傳染。
然而五條悟沒打算放過我,他偏頭,手指在落地玻璃窗上敲了敲,嘴唇微動。
我讀出了他的唇語——
“愣著干什么?
“一起吧!
對,如果死滅回游的“游樂場”以高專為基點,覆蓋整個東京,那么那家甜品店也會關門吧?
明天是打折日。
所以,不論劇情如何,我必須阻止腦花今天的行動——不計任何代價。
我內心不禁感慨投骰子定律果然是顛撲不破的真理,不能亂質疑。
于是我打算撿起獄門疆給腦花來一記悶棍。
我順帶看了一眼獄門疆的選擇,如果和我的選擇一致那就是天意如此,如果選擇不一致逆天而行不是更有趣。
然而,骰子的點數既不單也不雙,而是……
嗯,旋轉著。
我:“………”
五條悟你cosplay陀螺呢?
不暈嗎你?
我鬼鬼祟祟地尾隨腦花,準備找時機給他敲悶棍。
我用獄門疆敲悶棍其實很有說法。
定員一名的獄門疆里面正蹲著一只五條悟,五條悟和腦花有大仇,我用獄門疆敲腦花就是在幫五條悟親手報仇。
這得算五條悟欠我一個人情。
正好恩怨扯平,五條悟出獄后也不能理直氣壯找我麻煩了。
完美計劃通!
當然核心原因是我手里的硬物只有獄門疆完全沒得選……
然而腦花此人,雖然對我表現得好像特別信任的樣子,但我覺得他是腦子里面開煎餅攤,無時無刻不在疊千層餅。
比如他走兩步就要警惕地回頭看我一眼,搞得好像我會不講武德地偷襲他一樣。
因此,都到高專忌庫了我還沒找到機會。
好在由于腦花的咒靈大放送,高專進入應急模式,降下控制咒靈進出的帳,同時宣告所有無戰斗能力的輔助監督撤退避難,故而高專忌庫處于無人把守的狀態。
我和腦花如入無人之境。
偌大的忌庫,左手是通天闊氣的書庫,右手是琳瑯滿目的咒具,正對著的則是封印各類咒靈的封條盒。
腦花臉上的笑容愈發肆意扭曲,從夏油杰那繼承來的眼睛四下逡巡,隨后目光一頓,走向書庫的方向。
……不愧是千年老妖怪,熱愛讀書才是可持續發展的硬道理。
怪不得他腦子那么好使。
等等重點不是這個。
我覺得不能再拖下去了,隨手抄起旁邊的一把咒具,向腦花的后脖頸襲去——
“雪枝……嗯?這是……”
好巧不巧,腦花抽出一本書向我轉身,我急忙收力剎車,順勢做了個收刀入鞘的姿勢,假裝無事發生。
“……「空切」?”
“什么?”
我看了一眼手中那柄長刀,肉眼可見的平平無奇,屬于丟到地上都沒人撿的普通。
“沒想起來嗎?”腦花略一思索,“不過……到底是又回到你手里了!
“……?”
我不敢多說,只好故作了解地頷首。
腦花一邊翻閱手中的書,一邊輕聲說:“「空切」在所有人眼里不過是個「傳說」:它的誕生無從考據,由于它不銹不垢,被上供于皇室,隨后又因外貌普通無奇而下賜貴族……當時賜予的正是五條家!
我其實完全沒興趣聽他講歷史課的,但我從腦花的敘事里聽出了八卦的味道,于是興致勃勃地點擊了追番。
腦花將書一合,微笑地看了我一眼:“空切在所有人手里都不過是破銅爛鐵,除了你。”
一副他講完了的樣子。
我:“???”
等等……過程呢?開端發展高/潮結局怎么就說個開端和結局?
這和吃泡面沒有調料包有什么區別?
我剛準備開口譴責他這種不道德行為時,腦花點點頭,說了一聲“這本應該就是了”,然后塞給了我一本書。
用知識打斷了我的施法。
我微愣,低頭一看:“……《萬法歸宗》?”
“你曾通過這類書籍,瞬間通曉百種術法!蹦X花極富耐心地解釋道,“不過此前的典藏均為御三家所有,可得不過管中窺豹。”
我聽懂了腦花的內涵,我有點想撤退了。
雪枝這個身份是我鳩占鵲巢,而我頂多能通過念羞恥語錄隨機抽取一些小技能。
腦花直接塞給我一本《萬法歸宗》,想讓我瞬間通曉……太過為難一個cos穿的贗品了吧?!
只能說,一個謊言要用無數個謊言來圓。
我甚至懷疑腦花在借機試探我。
但我無處可逃,只好硬著頭皮翻開了那本厚如磚石的《萬法歸宗》。
一瞬間、書頁無風而自動,簌簌作響。
泛黃紙頁上的黑色漢字如飛鳥般脫離束縛,在我周身漂浮、旋轉,又無孔不入地沒入我的肌肉、血液、骨骼與內臟。
刺痛感爬滿全身。
下一刻,千排萬排的書架都好似沖我傾倒而來,胡亂的囈語、混沌的色彩、扭曲的墨線,幻視與幻聽襲擊全身每一個器官。
我能看到自己。
看到我的外表、看到我的內在。
七竅溢血。
血液逆流。
骨骼吱呀作響。
由血肉組成的每一個器官都變得支離破碎、又被那些幻視與幻聽重組。
手中被稱之為「空切」的刀瘋狂戰栗著。
我錯覺般的覺得咒術界上下小千年的知識在這一剎那間灌輸進我的腦中。
脆弱的肉/體無法抗衡、幾欲破碎。
或者說是——已然破碎。
在朦朧恍惚的極度痛苦間,我看到腦花無限上揚的嘴角,頓悟一切——
——腦花你陰我。!
同歸于盡吧!誰還不會個這種技能似的?
孤注一擲地,我向他伸出手,從戰栗的牙縫中擠出復讀機的詞匯:“萬圣節!萬圣、萬圣節!”[3-2]
——「萬圣節!萬圣節!萬圣節!」
大概是我堅定的意志驅使,我的技能很給面子地發揮了作用,場景如掉幀般從晦暗的忌庫變成明亮的圖書館。
痛苦在一瞬間消退,我坐于書桌之上,而面露訝異的腦花立于書架之前。
這是《電○人》里宇宙魔人的技能:她能將圖書館里的所有內容——即世界萬物的真理,在一瞬間灌入對方腦中。
信息過荷、往后余生,便只能思考“萬圣節”直至死亡。
腦花環顧四周,幾秒的怔忪后又回歸了他自然的放松的姿態。
“這便是你的精神世界嗎?雪枝。”
剛才劇烈的疼痛和腦花扭曲狂亂的笑容還殘留在我內心,我看著腦花就覺得肝疼。
……他怎么好意思笑的啊?
心理變態吧。
肯定是心理變態,畢竟在這放長線釣大魚就是為了折磨我。
我剛才都疼到靈魂出竅了。
——漂浮在空中眼睜睜看自己痛苦扭曲七竅飆血的模樣,始作俑者還在旁邊開心到要跳探戈。
腦花這人太陰毒了。
好人不長命禍害遺千年果然是真理。
“別裝了。”我揮揮手,有些無力,“扯平!
腦花愣了一下:“…什么?”
“我一開始真沒想騙你的!蔽遗e手坦白,“雪枝是你自己說的!我只是順勢而為……”
腦花直直盯著我,立在當場沒有反應。
我想了想,繼續說:“就比如說吧,你在街上逛街,忽然有個人給你塞了個電風扇的優惠券,你其實本來是不打算買電風扇的,結果那天恰好天氣很熱,然后又有個優惠券,所以就進去買了個電風扇……”
腦花:“?”
我努力解釋:“所以,「你買電風扇」這個行為并不是你的意志,而是這個塞優惠券的人和鬼熱的天氣的意志……這么說沒錯吧?”
腦花扯扯嘴角:“你在說什么?”
我舉手,坦誠道:“意思是——不是我的錯,別怪我!
腦花:“……”
“你在開玩笑嗎?”
我搖頭:“千真萬確,但我最開始真沒打算買電風扇……”
“把那什么電風扇忘掉。”腦花抿了抿嘴,神色是前所未有的嚴肅,“如果是欺詐,你的行為則不合邏輯。”
他頓了一下,繼續說:“情報的透露、對高層的虐/殺、引「狼」入室,以及……”
腦花指了指我左手上捏著的獄門疆。
我覺得腦花似乎聽不懂人話,或者說是不愿認清現實,我耐心解釋:“就是說我出門前也沒想到我會買個電風扇回家啊……”
腦花:“…把電風扇忘掉!”
我思考了一下:“是的,現代人好像比起電風扇更喜歡用空調,但是出去玩順路買個空調回來有點夸張……”
我發現腦花的臉色變得更臭了,于是弱弱點點頭:“行吧,空調也行!
腦花深呼吸了兩下,閉眼捏了捏鼻梁:“所以,你是誰?你到底想干什么?”
“一個普通但倒霉cos穿的女子高中生。”我有問必答、態度極好,“愿望是……唔、世界和平?”
腦花:“……………”
“真惡心。”
他抬頭,咧開一個似乎破防且惱羞成怒的顏藝之笑,無視自己無法再使用術式的身體,握緊拳頭用盡全力向我襲來。
“那就在這里、去死吧。”
夏油杰的身體素質真的非常得了,幾乎在一瞬間,腦花便已經逼近我身前。
……救命!咒術的盡頭是拳擊是吧?
我懷疑這一拳下來我轉生余地都要□□碎。
我慌忙翻身后退,立于書架上與襲來的腦花拉開距離,伸手做槍擊狀。
“砰!”
用知識打斷拳法。
“——余生,思考「萬圣節」直至死亡吧。”
“萬圣節……萬圣節……”
在劇烈的頭痛中,身邊男人喃喃的復讀低語顯得格外瘆人。
我抹了把臉上的血,勉強打起精神看向他。
他倚靠在陳舊的書架上,目光無聲地看著前方,嘴里重復著“萬圣節”三個字,我在他面前揮揮手,既沒有攻擊行為也沒有任何瞳孔反應。
這一技能是直接作用在「腦子」上的,所以腦花的腦殼之旅大概到此結束了。
我長舒了一口氣,也靠在書架上,內心還有點莫名的惘然。
我嘆了一口氣,撿起掉落在地上的獄門疆抱在懷里,又抬手揉著太陽穴。
然而,當我目光低垂、看到那散落一地的書頁時,漸漸減淡的頭痛感再次襲擊了我。
遺忘的咒語與咒符在我腦中盤旋,無法捕捉的記憶閃回。
“……腦花這陰招的后遺癥也就比萬圣節好一點啊!蔽铱嘀凶鳂繁г沟,伸手去拿「空切」,打算放回原位。
一塊塊記憶碎片朦朧地拼湊起來——
“沒有名字?不行啊……”
燒黑燒焦的斷壁殘垣中,雪發的青年沒骨頭般地靠在門框上,華貴的服飾和周邊的環境格格不入。
“唔、為什么一定要有名字嗎?這種問題還真難解釋啊……”
青年勾起唇角,故作苦惱地點點額角,他沉默了很久,輕飄飄地說——
“大概代表著,被叫出名字時,才是被人認真地注視著吧?”
……注視。
第一次被不閃爍的目光直視,像湛藍的、雪后的晴空。
清新地破開燒焦的腐臭,熠熠閃爍。
“嗯?你的名字的話……”
他抬起手,指向門外那顆燃至焦黑的樹,那樹上的新雪白得像是在發光。
“雪枝怎么樣?”
“這把刀啊……沒有名字,是被隨著別的東西一起賜下來的!
雪發青年的手指在刀鞘上漫不經心地跳動。
“是沒有人注視它嗎?”有聲音朦朧恍惚道,“不鋒利、不漂亮、也不珍貴。”
“嗯……或許吧?”青年支著頭笑出聲,“雪枝是喜歡它嗎?”
晴空般的眼眸正映在亮堂的刀身上,然后利落地收入刀鞘之中。
“……喜、喜歡?”
青年還是笑,注視著笑。
他把那把無名刀拿起,往前輕輕一推。
“——那就由雪枝,第一次認真地注視它吧?”
天空在一瞬間被分成了兩半。
——斬天空切。
左邊烏云密布、狂風暴雨;右邊晴空如洗、烈日當頭。
咒力的紋路被這一條分割線強行砍斷,右側的世界術士癱軟無力、咒靈哭嚎紛飛。
兩面四臂的敵人位處中央、緩緩倒下,擴張的瞳孔似乎要將仇人吞噬。
垂目,空切熠熠。
磅礴的咒力從肢體中一點點抽空,沒入無垠的大地、覆蓋分層的云天。
咒力的紋路重新覆蓋整個世界。
像籠罩在弱小昆蟲頭頂的、巨大蛛網。
原來,我即是雪枝。
我恍惚想道。
那個所謂的、“六眼的走狗”。
可雪枝又是什么呢?
在雪枝之前,似乎還有記憶,但是卻朦朧不清,像是在這片土地上無處不在的窺視者。
我整個人的大腦陷入了一種難以整理的混亂中,我嘗試通過拍打療法修理,但是顯然是以失敗告終。
我的腦袋又不是電器。
捏了捏因為使用宇宙魔人技能而冒出來的兩只兔耳,我有些郁悶地嘆了口氣。
“太棒了……”我點點頭,隨口玩梗道,“我逐漸理解了一切!保3-3]
——其實完全沒理解!
我站起來,拍拍身上的灰,準備出門嘗試收拾殘局。
然而,異變發生在一瞬間。
巨大的六指手掌從天而降,我周邊的世界,在一瞬間遁入無邊黑暗——
我看到無數的咒靈與人類掉入這片黑暗。
我茫然回頭,披著純黑斗篷的惡魔正立于我身后。
根源性惡魔——暗之惡魔(黑暗)。
這里是「地獄」。
“不是……”我整個人都懵住了。
——我沒想觸發。
而且以前只要不認真、隨口口嗨些臺詞都是沒問題的?
“您要不……回去?”
我思來想去,試探地問詢道。
既然是我的技能,總該給我點面子的吧?
然而暗之惡魔眼里根本沒我,它兀自雙手合十,墜有鈴鐺的長劍從天而落,它的指尖輕輕一指,黑暗被瞬間劈成了兩半。
一半純白、一半純黑。
“叮鈴——”
鈴鐺輕輕奏響。
“萬圣節!萬圣節!”
“萬圣節!萬圣節!”
……
“萬圣節!萬圣節!”
鋪天蓋地的咒靈在一瞬間停止攻擊與沖撞結界,頓在當場,用它們發音不標準的咒靈聲線重復著一個詞——“萬圣節”。
大部分的咒靈無法發出完整的音,于是只是用“啊”、“嘶”、“嚶”等字反復吟唱音調。
唱腔的和伴奏的,高音部的和低音部。
整個一阿卡貝拉樂團(無伴奏合唱、純人聲清唱)。
“……救命,它們還不如發瘋攻擊我們呢!這也太恐怖了吧?萬圣節什么啊?”
高專的學生和老師齊聚一堂,詛咒師則三兩成群,然而所有人面對這詭異的景象都完全不敢動。
“……還是全部殺掉比較好吧?!這不會是什么疊buff的行為吧?吟唱多少次地球爆炸的那種!”
“這么多誒!!已經看不見天空了!怎么全部殺掉?!”
“這絕對是咒術攻擊!音頻類的!”
“萬圣節……萬圣節……”
“喂喂清醒點不要被傳染啊!”
開了結界后,羂索放出的不可計數的咒靈飛不出去、只能烏泱泱地困在結界里。
就像一個小玻璃罩子里扣了一千只蒼蠅。
按理說,這么多咒靈,沖撞一會兒結界,結界就該頂不住了,但怪就怪在這群咒靈就試圖往外飛了那么幾分鐘,就忽然全部停下了。
交通堵塞不說,還開始阿卡貝拉。
多少有點精神折磨。
“五條去哪了?”京都校代理校長厲聲問道,“這種時候,他跑去哪偷懶了?”
“啊對,五條老師的話,一下子就能搞定吧?”
“別指望五條——”
話音未落,巨大的六指手掌從天而降,以東京校為范圍的所有人類與咒靈在瞬間被吞沒,墮入深淵。
“這里是……”
“——真真子?!是真真子嗎?”
“好像是,又好像……”
“實驗體……那個實驗體。。
“可那看起來就像是真真子……”
隨著此起彼伏的討論聲,眾人回頭看向「世界的盡頭」,那里正直直站著一個少女。
看不清色彩、看不清表情、看不清容貌。
纖細的身軀之后,隱隱約約還映襯著巨大的某種怪物。
她左手拿著眼球做點數的骰子,右手握著一把樸實無華的長刀,沉默地、沉默地看著黑暗中的人類與咒靈。
窒息感襲上喉嚨。
眼睛也變得脹痛。
“喂、你這家伙,什么東西?放我們出去!”有個詛咒師的精神大概到了極限,拎起咒具沖向那盡頭的少女。
她不語,右手微微一動,長刀劃出一道雪亮的弧線。
黑暗被對半劈開。
世界變成一半白天、一半黑夜。
詛咒師們與咒靈被遺漏在黑夜中,“萬圣節”與呼叫聲起此彼伏。
第一聲鈴響,手臂與軀體分離。
第二聲鈴響,腦袋滾滾落地。
第三聲鈴響,暗中萬物、灰飛煙滅。
世界鴉雀無聲。
——這是無法反抗的制裁,是對有罪推斷的螻蟻,滅頂式地通通斬殺。
冗長的影像資料。
來來往往的研究人員與日復一日接受著各種刺激測試的實驗體。
“今天的你感覺如何?”研究員問。
“很不錯!睂嶒烍w答,“昨天我的朋友和我講了很多外面的事,我很開心。”
“…朋友?”研究員問。
“是應該叫朋友吧?”實驗體答,“按照定義來看,那是我的朋友!
“是研究員們嗎?嗯……我的意思是,是我們嗎?”研究員問。
他偏過頭,問旁邊的人:“昨天晚上值班的是哪個人?有違規交流與違規操作嗎?”
輕笑聲。
“不是你們。”實驗體答,“你們不是我的朋友,這只是你們的工作,不是嗎?”
“那是誰?”研究員問。
“是我的朋友。”實驗體答。
“臆想!苯涣鹘Y束后,研究員對旁邊的人說,“需要做一下心理行為分析嗎?”
另一研究員說:“暫時不用,繼續觀察!
藥物實驗、物理刺激實驗……其他常規實驗。
研究員來來往往,調配藥劑、調整參數、記錄反應,時針緩緩旋轉。
一個研究員從外面提進來一袋東西,拿出一盒放在另一個盯電腦的研究員前:“嘗嘗。”
“實驗室里不能吃東西的!
“沒氣味的水果沒事啦,而且學園都市里很難吃到正常水果的,你確定不要試試?應季的奶油草莓哦。而且這一反應觀察時間要兩個小時,每次都是一樣的數據,沒什么意思!@東西真燒錢啊!
培養罐中沉睡的實驗體緘默不言。
“唉,也是。話說你妹妹是要結婚了嗎?”
“對啊,過兩天請假回家了,你要一起嗎,就當休假旅游!毖芯繂T拆開盒子,兩人分享著,幾分鐘就把一盒草莓吃完了,“我媽也很想你,畢竟我這種怪人很難交到朋友的!
“你是怪人?那我就是怪上加怪。”
兩人笑了笑,將儀器上的數據分毫不差地一一記錄在案。
“……咦,數據好像和之前有變化了!
“啊據說前兩天別的研究也是,出現了不規則的變化,解析部門還在分析呢!
“這么想來還是千篇一律來的輕松。”
實驗室的金屬門緊鎖,培養罐中的實驗體慢慢睜開眼。
對著空曠無一人、唯有儀器指示燈閃爍的房間,實驗體露出一個微笑。
“你終于來了,我等了好久。
“咦,帶了奶油草莓嗎?謝謝,我還沒吃過呢,一定特別好吃。
“嗯,我們一起分享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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