祝烏并沒有急著離開體育場館,  因為這節課還沒有結束。不過他換了個位置，遠離人群練習著單人排。

        系統的機械音很快在他耳邊響起：“男主他一定不是故意的，他的本意肯定是想來幫你的,  只是不好意思開口說。”

        祝烏沒有回答它。

        系統：“他也不是故意要打斷你，肯定是看見你跟楚恬天走得近有些吃醋。”

        聽系統越說越可笑,  祝烏終于出聲：“這么閑的話,  把論壇上那個有關于姜淮樂患上抑郁癥的帖子念給我聽。”

        系統：“……為什么？”

        “因為我在打排球,  并且不想在運動的時候看手機。”祝烏的嗓音輕緩，回答得禮貌又客氣，“順便提一句,  如果你不想被當做朗讀機，可以匯報得抑揚頓挫一點，最好不要讓我聽得想睡覺。”

        “……”

        系統說道，“我是問你為什么要聽這個帖子，不，我是問你就不覺得……生氣嗎？”

        “因為……”祝烏直接忽略了系統后面的問題,  回答道，“我懷疑這個帖子是姜淮樂本人發的。”

        只有姜淮樂自己發帖，他才會有參與其中的自以為是的勝利感，而且，以他的頭腦,  也可以輕而易舉地帶動他的支持者的情緒。

        只不過，以一般的技術來說,  多半查不到發帖人的信息,  就像上次葉息行嘗試的那樣。

        祝烏正在想查不到發帖人的信息是技術的問題,  還是因為受到姜淮樂是校園文主角這個光環的影響,  余光就見到楚恬天往他這個方向走來。

        排球拋上空又落在手上,  見楚恬天的腳步并沒有停下，祝烏將排球打了個轉兒，穩穩拿在手里。

        “有事？”

        祝烏望向楚恬天的眼神里帶著些困惑。

        這幾天楚恬天很遵守他定下的規則，說了離他的距離不能低于十米就不低于十米。

        楚恬天的視線一直落在他臉上，似乎在辨認他的表情，直到祝烏回視他的眼神有些不愉快的時候，他才移開了一小下，聲音支支吾吾地道：“那個……你別太難過，茍蘭陰這人一直都是這樣的，我跟茍蘭陰認識這么久，就沒見過他維護過誰，不幫你說話也很正常……”

        “……哦。”祝烏發出了一個語氣詞，聽起來淡淡的，還有些不解，“我為什么要難過？”

        “你不用急著反駁，我都明白。”

        楚恬天又重新看著他的臉，說道，“喜歡一個人是沒那么容易放下的，有時候還會被很多表面的東西迷惑，就比如說我……我也是最近才發現其實我真正在意的是……”

        他“是”了半天也沒是出個所以然，聲音還越來越小，儼然是一副情不自禁卻又說不出口的樣子。

        祝烏：“……”

        動不動就要對著他向茍蘭陰表白，有本事到本人面前去啊。

        沒種。

        祝烏才沒有時間聽他發表戀愛感言，他隨口說道：“我都知道，你不用說了，今天辛苦你了，要不你先去上會兒課，下課之后我請你喝杯奶茶？”

        他本就是隨便找個借口應付掉楚恬天，哪知楚恬天聽了，一雙濃黑大眼瞪得更大，似乎很是震驚：“你……你都知道？”

        “……”

        你以為誰都跟你一樣的智商，看出你的心思很難嗎？

        祝烏很敷衍地“嗯”了一聲，根本沒去注意看楚恬天的臉色在這一瞬間迅速變得熱辣辣的，不過他膚色很深，臉紅根本看不出來。

        過了好一會兒，他才像是反應過來似的小聲囁嚅道：“不……不辛苦，我就只是等在二樓拍了個視頻，說起來你早就知道有人要對你不利，怎么也不告訴我一聲，我特么提前去把那個傻逼揍一頓就是了！”

        “你要去揍誰？”一道冷冷淡淡的嗓音插了進來。

        楚恬天的聲音戛然而止。

        那道冷淡嗓音太過于熟悉，不用回頭也知道來人是誰。

        因此祝烏繼續玩著手里的排球，隨意地顛了幾下，直到那人似乎覺得自己被忽視了，抬腿走到祝烏的面前，將楚恬天的臉和身體完全擋住。

        祝烏終于抬起眼簾看了他一眼。

        眼神無聲譴責，別擋光。

        然而茍蘭陰只是跟他對視了一眼，就移開了視線，準確地說，是將視線移到他的手上，隨后就像是黏在了上面似的。

        “祝烏，跟我去趟醫務室。”

        祝烏：“……”

        也許是因為對方的語氣太過于突然，還帶著些凝重的低沉，祝烏一時之間沒有反應過來。

        茍蘭陰抬眼，見他一動不動，眉頭不由地皺了起來：“你的手不疼嗎？”

        空手接籃球，他在二樓都看到了，要不然他閑得沒事走到他最討厭的人群里？

        手？

        祝烏這才發覺茍蘭陰一直在看他的手，有些奇怪他明明是后來的應該沒看到又是怎么知道的，但還是沒動，聲音緩慢地說道：“不去。”

        簡短的兩個字，讓茍蘭陰眉頭皺得更深。

        “不行，一定要去醫務室檢查。”

        那么大的沖擊力，萬一傷到了骨頭怎么辦？

        “這好像不關你的事吧？”

        祝烏掀起眼睫，狐疑地看了他一眼。

        又不是他的手。

        然而，這句話并沒有讓茍蘭陰明白兩人之間應該保持的界限感，反而遭到他格外不悅地反問：“不關我的事，難道關楚恬天的事？”

        “……”

        “……”

        空氣似乎凝固了兩秒。

        茍蘭陰完全是脫口而出，說完才發覺以他為中心的半徑范圍內格外的安靜。

        他剛剛故意擋住楚恬天看祝烏的視線，自然看不見楚恬天的表情，但也能聽到對方放慢的吸氣聲，而祝烏面對著他，目光望進他的眼里，緩緩眨了下長睫，眼簾下的幽黑眼珠閃著莫名和深思。

        “……”

        “……”

        兩秒鐘后，茍蘭陰反應過來，緩緩垂了下眼睫，顯得有些漫不經心的樣子，說道：“祝烏，你別誤會，我的意思是，就算你跟我沒什么關系，但我也是個見義勇為的人，最見不得別人受傷。”

        頓了一下，他又補充道，“尤其是受了傷還不去就醫。”

        祝烏：“……”

        見他還不說話，茍蘭陰以為他不信，停頓了一下，又道：“總之，我對你沒有其他的意思，只是想著……樂于助人而已。”

        這句話說完，祝烏終于動了動眼睫，卻是露出些一言難盡的表情，他道：“首先，‘見義勇為’這個詞不是這么用的，意思不對；其二，‘樂于助人’也不是很合語法，換成‘助人為樂’更恰當，你就沒覺得念起來不順口嗎？”

        茍蘭陰：“……”

        他的背脊不由地挺直，表情努力地保持著淡定，不動聲色地抬了抬手腕，露出一直拿在手里的文學冊，看似不經意地把封面正對著朝向祝烏的方向，發出了一個音節：“嗯……我知道，只是剛剛不小心用錯了詞，其實我最近有很大的進步，你以后就會知道，像今天這種失誤我絕不會犯第二次，你……”

        茍蘭陰忽地頓住，又扭開臉：“你不要岔開話題，跟我去醫務室好好檢查一下，萬一留下什么后遺癥怎么辦？”

        祝烏其實有在刻意培養自己的耐心，尤其是在面對茍蘭陰的時候，但事實證明，人的耐心是有限度的。

        他略有些無語地抬抬眼睫，語氣已經變得不太耐煩：“我要是真的受傷了，早就自己去醫務室了，還會站在這里面不改色地聽你說這么多廢話？”

        “……”

        廢……廢話？

        茍蘭陰挺拔的身影頓時僵住，臉部努力維持的風輕云淡的表情徹底破裂，仿佛聽到了什么不可置信又難以接受的話。

        繼嫌棄他文學差之后，祝烏又嫌棄他說的話是廢話？？

        茍蘭陰抿著嘴唇，垂眸，視線緊密地盯著祝烏的臉，試圖在對方臉上找出他聽錯的痕跡。

        然而，祝烏眼里的不快之色清清楚楚地映入他的眼簾。

        他沒有聽錯，祝烏真的是在嫌棄他。

        哪怕他明明是來關心他，對方也不屑一顧。

        意識到這點之后，茍蘭陰“啪”的一聲將拿起的文學冊收回在身側。

        很好。

        茍蘭陰還算迅速地恢復了淡然的表情，但聲音里卻還夾雜著一絲絲的咬牙切齒。

        “祝烏，我會記住今天的恥辱。”

        祝烏：“……”

        茍蘭陰僵硬著目光，再次著重在祝烏的手上掃了一眼，確定……祝烏的手腕、手掌包括手指看上去都不像是有不適的樣子。

        隨后，他才冷著臉轉身，只是剛走出沒兩步，他又頓住，冷颼颼地道：“楚恬天，你還愣著不走，是在等人嫌棄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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