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4章 內(nèi)外交困
第204章 內(nèi)外交困
白雨晴提起裙擺,跨過門檻,緩步走到主位前坐下來。
家仆緊跟著進屋,給主客兩邊端茶倒水,自然不在話下。
“兩位兄弟,請。”
言罷,白雨晴領頭,輕輕嘬飲了兩口,簡單閑話了幾句,也算是盡了應盡的禮數(shù)。
關(guān)偉放下茶碗,兩眼忽地瞥見,白雨晴手邊的桌案上,另擺著一把青花白瓷壺,嘴兒口正往外冒出一陣熱騰騰的水氣,也不知里面到底沏的什么。
白雨晴見狀,為避免不必要的猜忌,便微笑著解釋說:“哦,這是紅菇娘泡的水,平時喝點敗敗火,苦得厲害,你們要是不嫌棄,我給你們倒一杯嘗嘗?”
紅菇娘,那真是從里到外的苦!
時方才,后院里那一陣雞飛狗跳,擱誰不上火?
關(guān)偉一聽這話,立馬擺了擺手,說:“少姑奶奶,不用客氣,咱倆喝茶就行。”
白雨晴見兩人并無猜疑的意思,便放下心,問:“兩位兄弟,今天抽空來我這,是不是有什么話要吩咐我們白家?”
伸手難打笑臉人。
兩家走到這份上,關(guān)偉等人雖然得勢,可人死不能復生,也實在難以贏家自居。
見白家如此放低身段,老六還挺臊得慌,忙說:“談不上什么吩咐,咱哥倆過來,就是告訴少姑奶奶一聲,張九爺已經(jīng)被小道抓了。”
白雨晴聞言,總算是松了一口氣。
先前,江小道答應講和的前提,一個是把董紹德留下,另一個便是讓白家做扣逮到張九爺。
白雨晴并未放出講和的消息。同時,喇叭嘴又四處放風,說白家的翻譯被江小道扣下,讓人錯以為講和失敗。
胡小妍又派人四處拆臺,硬逼周云甫回奉天坐鎮(zhèn)。
如此一來,老爺子回來以后,必定要派人去白家打探情況,摸底江小道的人手和實力——畢竟,對此,只有白家最具發(fā)言權(quán)。
可人算不如天算,張九爺猴精猴精,一看周云甫勢頭不對,立馬準備跑路。
得虧關(guān)偉先前查清了老爺子的秘宅所在,江小道才能提前布置眼線,半路截殺張九爺。
盡管情況并沒有按照預想的那樣發(fā)生,但結(jié)果總算沒變。
“那可太好了!雖說沒幫上什么忙,但我應做的,也都做了,既然如此,那講和的事——”
“這你放心。”關(guān)偉連忙接過話頭,“小道的脾氣,咱們兩個當叔的,還是很了解的,說一不二,絕不會跟伱反悔,否則,咱倆也就不會來了。對不對,老七?老七!”
宮保南正在發(fā)呆,胳膊被老六懟了一下,這才回過神來,也不管倆人說的啥,只顧點頭附和:“啊,對對對!”
空懸著的一顆心,終于落地。
無論怎么說,家族外部的壓力,總算是減輕了大半。
白雨晴連忙提議:“那這樣,過兩天,我張籠張籠,咱們在聚香樓里擺一桌,算是化干戈為玉帛,還請兩位,到時候一定過來捧場。”
這話說得憋屈。
誰愿意跟殺父仇人在一桌上吃飯?
可少姑奶奶又不得不這么說。
而且,吃飯的排場越大越好。
只有這樣,才能達到廣而告之的目的,讓所有人知道,“海老鸮”的余眾,同意跟白家講和。
把江小道架起來,讓他不能輕易反悔。
除非——他這個人,壓根兒就不要臉……
至于其中的屈辱和苦楚,便就像桌上那壺紅菇娘水一般,忍一忍,也就咽下去了。
能忍他人所不能忍,即便是關(guān)偉和宮保南見了,也不禁在心底里暗自敬佩。
說話間,房門突然被人推開。
三人抬頭去看,卻見一個十二三歲的小姑娘,身穿紅棉襖,扎倆朝天揪,手里捧一只凍梨,好奇地走進屋內(nèi)。
白雨晴立馬皺眉,輕聲訓斥道:“小雪,你進來干什么,快出去!”
小姑娘并不膽怯,只是神情戒備地看著老六、老七,開口卻問:“是不是你們把我姥爺、大舅殺了?”
關(guān)偉和宮保南一怔,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一時間不知該怎么接話。
“別瞎說!”白雨晴臉色一僵,又急又怕,連忙厲聲喝道,“他們是客人,你怎么能這么說話!”
小姑娘指向老六、老七,說:“舅媽她們說,他們倆是仇人。”
話音剛落,白雨晴立馬霍然起身,三兩步?jīng)_到小姑娘面前,狠心扇了小姑娘一耳光。
“還敢亂說!快給客人道歉!”
小姑娘頓時“哇”的一聲,嚎啕大哭。
當媽的固然心疼小女兒,可她決不能在關(guān)偉和宮保南面前,讓家人流露出任何復仇的苗頭,否則,挽救家族老小的性命,便隨時可能功虧一簣。
小姑娘一邊哭,一邊給關(guān)偉和宮保南道歉。
為表歉意,她還刻意把手上黑黢黢的凍梨遞上前去。
關(guān)偉覺得沒勁,當下便起身道:“沒事兒,沒事兒,童言無忌。少姑奶奶,你先忙,咱們哥倆兒這就告辭——嘖!不是,老七,你干啥呢?小孩兒的東西你也要?”
宮保南聳了聳肩,咬一口凍梨,對小姑娘說:“還挺甜,謝謝嗷!”
這時候,院里的老媽子才急匆匆跑進來,連聲自責道:“少姑奶奶,對不住,這會兒人手不夠,我剛才一不留神,就讓這孩子……”
“行了行了,快把她帶出去吧。”白雨晴神情憔悴,小女兒的哭聲更讓她心慌,“兩位兄弟,真是不好意思,讓你們看笑話了。”
關(guān)偉和宮保南受不了這些,只管匆匆告辭。
白雨晴親自將兩人送出屋。
<div class="contentadv"> 卻不想,剛走到宅院門口,外頭竟又傳來一陣喊殺叫嚷。
關(guān)偉和宮保南立馬將手伸進懷里,可仔細一聽,卻又不像圈套。
只聽那門外,有人帶頭大喊:“讓老白家管事兒的出來!別他媽裝縮頭烏龜!”
“工廠被炸,工人受傷,你們就應該賠償工傷,那仨瓜倆棗,打發(fā)要飯的吶?”
“虧你們白家的老太爺還是西家行混出來的,現(xiàn)在也學會欺負人了,狗娘樣的王八蛋!”
“操你媽,給錢!”
“不給錢,我他媽一把火燒了你們白家的宅子!”
“給錢!給錢!給錢……”
盡管隔著宅院大門,看不清外頭的人數(shù),可光是震天動地的喊殺聲,便足以令人膽寒。
與此同時,墻頭上還時不時飛下幾塊磚石、碎娃、狗屎……
黑漆大門也被撞得“咣咣”作響,似乎隨時就要碎裂開來。
關(guān)偉朝后退了兩步,抽出手,卻問:“少姑奶奶,這是……”
白雨晴哀嘆一聲,無奈道:“是紡織廠的那批工人,先前明明已經(jīng)按照商埠局的要求,給了些賠償,可這些人還是不知足,怕我們走了,所以隔三差五就過來鬧。”
剛說完,就聽“啪嚓”一聲——廂房的玻璃應聲碎裂。
隨后,屋外便傳來了一陣歡呼。
白家的護衛(wèi)沒了,那些人自然愈發(fā)大膽起來。
聽見動靜,后院的家仆趕忙沖了過來,一個個抄起棍棒、刀斧、叉鎬,急慌慌跑去堵門。
儲良生也快步趕到,抬手護著說:“少姑奶奶,你快去后院躲躲吧。”
“躲?”關(guān)偉一指宅門,“這破門能撐多長時間?眼瞅著就要散架子了。”
“嗐!六爺,他們頂多也就在這鬧一會兒,等動靜大了,引來巡警,立馬就一哄而散了,看著熱鬧,其實心根本不在一處。”
白雨晴卻問:“儲管家,后院各房穩(wěn)住了沒?”
儲良生苦喪著臉,說:“唉!少姑奶奶,這還用問么?那幾位奶奶,也就會窩里橫了,剛才一聽見外頭有動靜,這會兒,全跑各自屋里頭躲著去了,哪還敢出來呀!”
白雨晴點了點頭,轉(zhuǎn)而卻說:“兩位兄弟,實在不好意思,只能請你們委屈一下,從后門走了。”
關(guān)偉毫不在意——后門就后門唄!
他這輩子,穿家過戶,就沒走過幾回正門。
見兩人沒有異議,白雨晴便領著老六、老七,轉(zhuǎn)身往后院走去。
進了后院,方才吆五喝六,罵罵咧咧的各房姨太太們,這會兒全都慫了,一個個只顧貓在屋里,扒著窗臺,賊眉鼠眼地打量著外面的情況。
到了后門,白雨晴還不放心,不敢輕易開門。
關(guān)偉見狀,也不推辭,當即墊步凌腰,腳尖點墻,右手一鉤,泥鰍似的翻過墻頭。
俄頃,后門響起了一陣敲門聲。
白雨晴打開院門,見后街冷冷清清,便側(cè)身將宮保南讓出去,三人作別。
關(guān)偉抱拳作揖:“少姑奶奶操持一家不易,關(guān)某實在佩服,還請留步,咱哥倆這就走了。”
“等等!”
不知為何,白雨晴又忽然將兩人叫住。
宮保南回過身,問:“還有什么事兒嗎?”
“這……”白雨晴吞吞吐吐了半天,終于開口道,“兩位兄弟,剛才小雪——哦,就是那個小姑娘,是我小女兒——她還是個孩子,不懂事兒,都是胡說八道,你們……你們千萬別當真。”
少姑奶奶的神色、語態(tài),明顯慌亂,進而有些磕磕巴巴。
關(guān)偉和宮保南互相看看,遲疑了片刻,只好寬慰道:“少姑奶奶放心,只要有你在,講和的事兒,就不會反悔,這不僅是小道說的,也是咱們倆說的。”
白雨晴深吸了一口氣,忙說:“多謝,多謝兩位兄弟。”
“少姑奶奶留步!”
“兩位兄弟慢走。”
關(guān)上房門,白家少姑奶奶的肩膀,立時沉了下去,仿佛有千斤重擔扛在身上,連腳步也踉蹌起來。
她慢慢地走回自己的西廂房,宅子外頭的喊殺聲愈演愈烈,絲毫沒有要停歇下來的意思。
白雨晴揉了揉太陽穴,喝一口苦澀難咽的紅菇娘水。
緩了一會兒,正要起身回書房繼續(xù)核對賬目的時候,小雪的身影卻又出現(xiàn)在門口。
小姑娘不再哭,臉繃得緊緊的,看一眼前院忙忙叨叨的下人和散落一地的碎石,忽然顫栗了一下,可憐巴巴地說:“媽,我害怕。”
聞言,白雨晴坐在椅子上,沖小女兒招了招手。
小雪立馬快步?jīng)_上前去,撲在母親懷里,全然忘了剛才自己挨的那一巴掌。
白雨晴伸出手,撩起小女兒耳邊的碎發(fā),看見臉頰上通紅的指印,先是哀嘆一聲,緊接著又關(guān)切地問:“還疼不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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還以為今天又是一更獸?不,二連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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