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0章 諢號鬼拍門
廿一條的談判仍在進行,北洋當局力求“以夷制夷”,不斷將談判過程和條約細節(jié)公之于眾,并試圖引起西方列強的注意。
在方大頭的策動下,各地封疆大吏聯(lián)名上書反對,各界抗議活動此起彼伏,《泰晤士報》等國際輿論頻繁施壓,兩國同盟開始出現(xiàn)裂痕,美利堅國務(wù)卿甚至直接聲明,無論廿一條是否簽訂,其國政府概不承認。
東洋大軍壓境,渤海一帶兵力激增,有頭有臉的日僑紛紛回國,儼然擺出一副大戰(zhàn)姿態(tài)。
張老疙瘩在方大頭的授意下,借機擴軍,時刻提防備戰(zhàn)。
奉天開始戒嚴。
百姓出行受限,請愿、抗議等活動,自然也隨之禁止,萬事以防備外患為當務(wù)之急。
明面上的局勢已經(jīng)足夠緊張,地下江湖同樣暗流涌動。
江、胡二人慣于渾水摸魚,借勢而為,當然不會輕易放過這個來之不易的時機。
奉天總把頭兒的位置,江連橫志在必得。
先前那些不愿配合、不愿讓路的商紳,全都在此期間受到了不同程度的敲打。
不過,江連橫并未因此而大開殺戒。
胡小妍壓下了他的火氣,如同劍鞘一般,和緩了江家的鋒芒。
整個江家,也就只有大嫂一人,敢當面跟江連橫拍桌叫板,勸誡他以和為貴,不要再走“海老鸮”的老路。
于是,在胡小妍的建議下,江家的威懾行動,逐漸變得愈發(fā)內(nèi)斂而不外放。
王正南和李正西負責望風踩點;劉雁聲充當“花舌子”替江家游說;趙國硯、張正東和闖虎為“前打”;韓心遠和鐘遇山為輔助。
而那些不開眼的把頭兒,往往還沒意識到問題的嚴重性。
因為,江家的威懾,總是在無聲無息中悄然開始……
…………
這天清晨,你在貼身丫鬟的服侍下,換上一身體面的綢緞長衫。
穿好了衣服,你照例在她身上胡亂了一下,摟著她,偷摸香一口。
丫鬟很年輕,不過十幾歲,當下便漲紅了臉,又驚又怕地小聲央求你——老爺,別這樣,待會兒夫人看見了。
你邪笑著安撫她,讓她別怕那個老太婆,并將重復(fù)過無數(shù)次的謊話又說了一遍——老爺我明天就休了她,讓你當太太。來,寶貝兒,快讓老爺看看……
離開臥房后,你黑著一張臉,跟夫人一塊兒吃了早飯,用過了茶,又問了問兒女的學(xué)業(yè)。
隨后,你站起身,或是去茶館消閑,或是去柜上查賬,或是去地里監(jiān)工。
走出宅院大門,你看見街對面蹲著三五個小叫花子,貨郎在胡同里穿梭叫賣,幾個半大的學(xué)生從伱身邊經(jīng)過……
你沒有在意,似乎也沒有什么值得在意的。
你走在奉天的四平大街、或是小西關(guān)大街什么的,路上滿是馬車、洋車、自行車。
迎面走來的“長衫”沖你作揖,稱你為“老爺”;路過的“西裝”跟你握手,叫你“先生”。
作為本地的商紳,你有響當當?shù)拿凶约业漠a(chǎn)業(yè),有依附于你的妻兒、工人和伙計,有人脈、有關(guān)系……
你似乎什么都有了,因而對自己向來滿意。
直到某天傍晚——咚咚咚——一個二十多歲的青年,敲響了你家的宅院大門。
你是個體面人,所以讓下人將其領(lǐng)進廳堂。
來人操著一副南方口音,文質(zhì)彬彬,談吐斯文,言行舉止十分客氣。
他自稱名叫劉雁聲,代表江家而來,希望你能放棄把頭兒的行當,讓給江家經(jīng)營,不放也沒關(guān)系,但要效忠江連橫。
此事過于荒唐,你壓著性子應(yīng)付了片刻,最后還是下了逐客令。
劉雁聲并未怪罪,臨別時還很客氣的跟你作揖。
你冷哼了一聲,覺得此事總算過去了,畢竟你是個體面人,怎么能跟這些下三濫妥協(xié)?
沒想到,第二天清晨,你猛然間在枕邊發(fā)現(xiàn)了一顆銅制的尖頭子彈!
毋庸置疑,這是來自江家的提醒——提醒你,他們可以在悄無聲息中,隨時拿走你的項上人頭。
這時候,如果你足夠聰明,就應(yīng)該親自前往江府賠罪。
可如果你偏偏是頭倔驢,或者沒能真正領(lǐng)會江家的意思,試圖去找人確保自己的安全,你便會發(fā)現(xiàn),巡警只是隨口敷衍幾句,而奉天沒有任何一家武館愿意給你看宅護院。
你猶豫了片刻,決定明天再去拜訪江家。
可江家只會覺得你在怠慢他們。
于是,一覺醒來,你驚惶地發(fā)現(xiàn),整個院子的家禽家畜全都死光了,他們倒在地上,嘴里泛著白沫,鮮血在地上蔓延凝結(jié)。
或者,你的兒女一夜未歸,半夜有人敲門——咚咚咚——門環(huán)上懸著一根繩子,末端穿著一顆眼球。
夫人急得嚎啕大哭,下人們紛紛請辭。
這時候,你才終于明白,不能再拖下去了,于是立馬吩咐下人備車,帶上厚禮,直奔奉天城北,江家大宅。
你在大宅門口看見一個皮膚黝黑的壯漢,像山似的,體格仿佛比他身后的鐵門還要結(jié)實。
你陪笑著跟他作揖,給了點意思,麻煩這位老哥進去通稟一聲。
很快,在搜過身之后,你便被幾個小年輕領(lǐng)進了江家大宅。
他們沒帶你進入客廳,而是拐了個彎兒,走進一間書房。
房間里的光線有些昏暗,書桌上的臺燈照出一張青年的臉,眉疏唇薄,盡管他竭力表現(xiàn)得像個文化人,但你還是一眼看出他身上的草莽匪性。
江連橫笑著站起身,沖你抱拳,道一聲“辛苦”。
你順著他的帶領(lǐng),坐在書桌對面,開口便直奔主題——連公,把頭兒的生意,愿意全部交給江家。
江連橫會跟你客套客套,演一出“三辭三讓”,最后“勉為其難”地接手你的把頭兒生意,旋即站起身,跟你握手,說江家欠了你一個人情,以后必當加倍奉還。
還個毛!
你只想讓妻兒平安。
江連橫會笑著跟你說,回家去吧。
果然,當你回家時,你驚奇地發(fā)現(xiàn),兒女竟已經(jīng)先一步回來了。他們安然無恙,那顆眼珠,不過是豬的眼睛而已。就這樣,你在惶恐之余,甚至還生出了些許感激。
近一個多月以來,相似的情況,在省城里接二連三地發(fā)生。
整個奉天的把頭兒,只有一個死心眼兒跟江家對著干,最后被干脆殺掉,恰逢戒嚴時期,死者被按了個“內(nèi)患罪”的罪名,里通外國的說辭,在抗議情緒中,很受百姓歡迎。
最后,江連橫用兩個多月的時間,或是威逼、或是利誘、或是合作,混成了奉天省城東洋工廠中最大的瓢把子。
其間,宮田龍二一直在憑借滿鐵,向江家的貨運保險生意施壓。
如今一切就緒,似乎也該到反擊的時候了。
江連橫從未想過給自己添個什么字號,但他的行事手段和風格,卻已經(jīng)在奉天線上漸漸流傳開來。
當有人收到江連橫的子彈時,他最好立刻放下手頭上的事,親自前往江家交涉。
結(jié)合先前的種種傳聞,人們漸漸形成一種共識——江家拍門而不露面,準沒好事發(fā)生。
畢竟,當年白國屏的人頭,就是江連橫親自拍門奉上的。
如同“海老鸮”是報喪之鳥一般,江連橫也漸漸成為線上老合們口中的“鬼拍門”!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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