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7章 不速之客【6k】
會芳里門板上的封條早已不見,門柱上卻掛著一塊“歇業整頓”的木牌子,生意自然遲遲沒有開張。
日暮黃昏,福龍將看場的弟兄、娼館的雜役統統叫到大堂,列隊站成一排。
不多時,姑娘們也都漸漸從房間里出來,走下樓梯,臉對臉地站在眾人對面,一個個懶洋洋、慢吞吞,盡是無精打采的樣子。
福龍見狀,心中有些不滿,便厲聲訓斥道:“干什么吶!今天東家派人來看生意,都給我站好了!”
“這不都來了么,還得怎么站?”
“又不是當兵的,站那么立正給誰看?”
“這回又要派誰過來,還是上次那個小矮個兒?”
姑娘們說著說著,頓時笑成一團。
上一次,闖虎來會芳里當“教師爺”,怎奈空有理論而無實戰經驗,結果被姑娘們調笑得大敗虧輸,顏面喪盡,心靈受到了極大的傷害,從此以后就再沒來過。
不光她們覺得可樂,就連雜役回想起來,也都跟著忍俊不禁。
眼見場面愈發混亂,福龍破口大罵:“笑!還他媽笑!皮癢了,找抽呢是不是?”
“嘁——”
山中無老虎,猴子當大王!
姑娘們雖然收住了笑聲,卻又流露出不屑的神情。
茶壺打窯姐兒,本是稀松平常,可她們似乎并不害怕福龍,仍舊那么里倒歪斜地站著,不當回事兒。
如此靜候了半晌。
待到窗外夜幕初降,街面上忽然傳來一陣馬車響動,福龍連忙堆起笑臉,應聲過去開門。
只見他撅著個腚,沖門外低聲下氣道:“喲,東家沒來?那這位就是薛掌柜吧!好好好,都準備好了,幾位快里邊兒請!”
姑娘們探頭探腦,循聲看過來。
門口的胖子王正南,她們自然認識,可他并未直接進來,而是側過身,朝身邊的一個女人恭敬道:
“薛掌柜,你先請!”
薛應清毫不客氣,立刻邁步走進店內,隨之而來的是頭刀子、康徵、董二娘,還有那同胞兩個碎嘴子。
她身著墨綠色旗袍,穿戴不再浮夸,舉手投足間,端莊秀麗,顧盼生輝。
眾弟兄怔怔發呆,不覺間行起了注目禮,仿佛是靜待曇花似的,生怕漏看了一眼。
只見薛應清賣過門檻,一邊環視店內裝潢,一邊緩步而來,恰似春風拂面,淡淡芳氣襲人,待她走到屋子當間,整個大堂似乎都亮了三分。
姑娘們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彼此不言不語,卻又十分默契,或是低下頭,或是別過臉,這邊摸摸頭上的發飾,那邊理理胸前的項鏈,站姿雖然沒變,卻只剩下個空架子,方才那股神氣勁兒早已消失得無影無蹤。
“這位就是薛掌柜!”
王正南走上前,朝眾人吩咐道:“東家有話,會芳里的生意,薛掌柜說怎么辦,就怎么辦!”
福龍立馬幫腔附和道:“還愣著干啥,都他媽啞巴啦?”
“薛掌柜辛苦!”
聲音不太齊,薛應清沒有理會,繞著場地看了看,卻說:“店面兒還算湊合,這樓梯和桌椅是咋回事兒?”
福龍跟在后頭,低聲解釋道:“前段時間,店里來了幾個小鬼子鬧事兒,砸了不少東西,這才剛休不上。”
“這幾塊破木頭還值得修?跟江老板說一聲,趕緊都換成新的吧!”
“是是是,舊的不去,新的不來,要我說也該換換了。”
緊接著,薛應清回到大堂中間,掃視一眼姑娘們,問:“這些都是自家人吧?”
福龍連忙點頭:“對對對,她們都是‘會芳里’的人。”
這一問一答,聽起來有點莫名其妙。
其實,在娼館的生意中,并非所有窯姐兒都簽了賣身契,其中也有不少自由身。
這類姑娘,往往“清倌兒”居多,個個能說會道,操琴弄弦,偶有個別的,甚至能再窯子里唱出蔓兒來。
她們有能耐傍身,通常只是掛靠,即便接客,也都有固定的相好,掙來的錢自然要跟娼館“劈賬”。
會芳里生意不景氣,不是這兩年的事情,早在許如清掌柜的時候,就已經受到了“南幫書館”的沖擊。
只不過,串兒紅人緣好,她在的時候,還有熟客愿意過來捧場。
自她隱退以后,熟客不再來了,掛靠的窯姐兒也是能跑就跑,剩下來的,要么是人老珠黃,要么是被契約硬生生綁在了這里,動彈不得。
江家當然可以生拉硬搶,但打鐵還需自身硬,動不動就靠耍橫做買賣,生意必定不會長久。
薛應清在姑娘們面前一走一過,只匆匆瞥了兩眼,便立刻蹙起雙眉。
“這都什么歪瓜裂棗,從半掩門子里撈出來的還是咋回事兒,長成這副德行,還怪招不到客人?”
此話一出,王正南等人不禁略感詫異。
這二三十個窯姐兒,雖說談不上群芳爭艷,但也頗有幾分姿色,遠不至于薛應清所說得那么寒磣。
她們要是都算歪瓜裂棗,那街面上的娘們兒,干脆找個樹杈把自己吊死算了。
然而,姑娘們似乎早就習慣了這類貶損的言辭,根本不往心里去,只是站在那里,不聲不響,笑罵由人。
福龍苦笑道:“紅姐退了以后,店里和渣子行來往不多。民國成立,上頭又嚴抓了一陣,有幾條線干脆斷了。再加上生意不景氣,招人也難,所以姑娘就沒怎么上新。”
薛應清冷哼兩聲:“說道真多!合著江老板花錢雇你,是為了聽你在這找借口呢?”
沒能耐就說沒能耐!
福龍汗顏,不由得回身瞄了一眼南風,心里頓時打起鼓來。
正說著,薛應清緩步走到長隊末尾,在一個環抱雙臂的窯姐兒面前停了下來。
仔細端詳片刻,見姑娘一雙杏眼,模樣討喜,年歲也不大,她才終于露出一抹笑意。
“嗯,也就這個長得還算湊合,起碼看起來不惡心。”
“薛掌柜說的沒錯,這姑娘名叫小桃,店里這兩年就數她最長臉,算是咱‘會芳里’的頭牌。”
薛應清當即啐了一口,罵道:“呸!矬子里拔大個兒,這算個狗屁的頭牌!”
福龍口干舌燥,擦了擦腦門兒上的汗,忙說:“是是是,那個……小桃,快來見過薛掌柜!”
小桃心里不痛快,卻也勉強放下胳膊,規規矩矩地上前施了一禮。
“薛掌柜好——”
沒想到,薛應清二話不說,猛地掄臂抬手,上來就狠狠地抽了小桃一嘴巴!
只聽“啪”的一聲脆響,可憐那姑娘腦袋一歪,橫移著趔趄兩步,直到撞在旁邊的姑娘身上才停下來,面頰上頓時浮現出三道淡淡的血印!
“你打我干啥!”小桃捂著半邊臉,心里委屈,眼眶里有淚光打轉。
“啪!”
薛應清反手又是一嘴巴,接著罵道:“姑奶奶打的就是你這副賤骨頭!那么能接客,你不賤誰賤?”
王正南等人當場傻眼——見過不講理的,沒見過這么不講理的,怎么生意做得好,反倒成了罪過?
他們不解其意,年歲稍長的窯姐兒卻心知肚明。
這事兒拿行話來說,叫做“炸廟”。
其實根本就沒什么原因,想打就打,目的無外乎是給窯姐兒提個醒:伱們不過是供人消遣的玩物罷了。
但是,小桃這兩年是會芳里的頂梁柱,向來被韓心遠捧著、哄著,不曾受過半點委屈。
要說真是犯了什么過錯,打也就打了,可眼下當著這么多人的面,莫名其妙地挨了倆嘴巴,換做是誰,心里都難免生出幾分怨氣。
小桃雖然不敢還手,卻也恨恨地瞪了兩眼。
“還敢瞪眼!”薛應清厲聲訓斥道,“來人,把這賤骨頭扒了,找個地方綁起來!”
眾雜役看向南風,在得到確認以后,便立刻抄起麻繩猛撲過去。
“打吧!”小桃掙扎著叫嚷,“你不就是想立威風么,老娘成全你!把我打死了,這的生意更差!”
薛應清冷冷地笑道:“呵!騷東西,你還真把自己當成個角兒了,待會兒你可別服軟!”
你推我搡,幾下撕扯!
不過眨眼間的功夫,小桃上身便只剩下一件粉紅色的兜兜,整個人被反綁在椅子上,亮出光溜溜的后背。
“鞭子呢?”薛應清伸出手問。
說完,便有雜役快步遞來一根小指粗細的鞭子。
薛應清接到手中,卻不著急笞打小桃,而是用拇指和食指在鞭繩上輕輕捻了一下,隨后便立刻將其還了回去,沉聲道:“不是這個,換一條過來!”
雜役皺起眉頭,支支吾吾地說:“沒、沒有別的鞭子了,平常動家法就用這個……”
“扯淡!”薛應清翻了個白眼,轉身卻問,“許如清以前在哪屋住?”
福龍面容一僵,伸手指向大堂東屋,干笑著說:“那邊就是紅姐在店里的房間,韓爺——不不,是韓心遠在的時候,從來不讓動,總說紅姐指不定哪天還會回來看看,所以就一直在那空著呢!”
薛應清可不管那些,當即大踏步闖進串兒紅的房間,叮叮咣咣,翻箱倒柜,似乎堅信師姐肯定還有一根鞭子藏在屋內。
片刻過后,她還真從床底下翻出一只蒙塵的小木匣。
推開蓋子,果然看見一根二指寬的皮鞭,黑漆漆、油亮亮,像條毒蛇一般盤在匣內。
薛應清將其拿出來,在鞭繩上輕輕一握,掌心頓時傳來陣陣微弱的刺痛感。
這是一根由數條皮繩擰成的八股鞭,里面埋了無數細針,沾上墨水,照身上狠抽一下,當場就是塊刺青!
回到大堂時,幾個年歲稍長的窯姐兒見了那鞭子,立馬下意識地后退半步,兩只手情不自禁地摩挲起臂膊,皮肉傷突然乍起一片雞皮疙瘩。
福龍連忙迎過來,笑臉勸道:“薛掌柜,這鞭子可有年頭兒沒用過了,拿這個……容易打出事兒!”
薛應清微微一怔,旋即似乎明白了什么,冷聲卻問:“咋的,我打個窯姐兒,你個王八還心疼上了?”
“沒有沒有,您真會玩笑,只不過小桃現在是頭牌,店里還指望著她做生意呢!”
“放屁!這么大個場子,要是光指望她這一個賤貨做生意,那還不如趁早別干了!”
說罷,薛應清找了個茶桌坐下來,吩咐道:“董二娘,你來動手吧!騷東西陪柜,給她板正板正!”
董二娘答應一聲,抄起鞭子,徑直走到姑娘身后。
小桃年歲輕,不知道這八股藏針鞭的厲害,此刻還在為了所謂的面子,強撐著不肯服軟。
當然,即便她這時候服軟,也沒什么用。
既然是炸廟,無論說什么,都免不了這頓毒打。
董二娘在趙國硯和眾弟兄面前,雖然總是一副“小鳥依人”的模樣,可如今卻直接變了個人。
看著姑娘的身子,也不知從哪來的血海深仇,恨得她咬牙切齒,目露兇光,立刻掄起手臂,揮鞭就打!
“呼——啪!”
八股藏針鞭破空而下,帶著股妖風,狠狠地抽在了姑娘的背上!
小桃如同觸電一般,頓時反弓起身子,繃直了腳背,兩條胳膊死死地抱住一杯,整個人仿佛中邪似的,瘋狂地扭動著軀干,端的是痛不欲生!
只見她揚起下巴,脖子上青筋暴起,干張嘴,卻喊不出半點聲音!
兩三秒鐘過后,一陣非人般的慘叫,才被她艱難地從喉嚨里嘔吐出來!
“呃啊——”
這一鞭子下去,又癢又痛,身上仿佛燒起了一團火,疼得小桃淚流不止,汗如雨下!
再看姑娘的后背,殷紅的鞭痕之上,隱約可見密密麻麻的針眼兒,此刻正向外滲出亮晶晶的血星兒!
不少人當場別過臉去,不忍再看。
其他窯姐兒見狀,只覺得腿肚子轉筋,后槽牙打顫,脊梁骨涼冰冰的,渾身上下不住地哆嗦起來。
董二娘再舉起八股鞭時,小桃早已嚇得魂飛魄散,面無血色,一邊嚎啕哀求,一邊狂扭著后背亂躲。
“別打了,別打了,我知道錯了!”
“呼——啪!”
這一鞭子到底還是抽了下去!
不因其他,只因為鞭子已經舉起來了,那就必須要抽下去,不能顯出絲毫猶豫,更不能表現出任何善念。
這屋里沒一個善茬兒,掌罰的但凡有一次手軟,窯姐兒便會覺得她好欺負,來日必定聯手反壓一頭。
“行了!”薛應清喝住董二娘,轉而去問小桃,“知道為什么打你不?”
“知道,陪、陪柜了……”小桃幽怨地看向福龍等人,“是他們逼我的,我不同意就打我……”
“嗯?”
“呼——啪!”
薛應清一瞪眼,董二娘立馬又抽了姑娘一鞭子。
“啊!別打了,別打了!”小桃顫抖著聲音,連忙改口道,“怪我怪我!我是騷東西……”
薛應清轉過頭,看向其他窯姐兒,問:“你們幾個呢?”
姑娘們噤若寒蟬,木訥地點了點頭。
董二娘橫沖過來,從頭到尾,噼里啪啦,挨個兒給了一個大耳刮子,罵道:“陪柜!叫你們陪柜!”
福龍等人見狀,不禁臊眉耷眼地低下頭,仿佛那一記記耳光,全都打在了他們的臉上。
所謂“陪柜”,便是姑娘和茶壺、打手同床共寢。
按理來說,除非掌柜的刻意吩咐,讓他們給新人補課,否則在上檔次的窯子里,這種行為向來明令禁止。
畢竟,姑娘們雖說是專業人士,但也禁不住客人和茶壺的輪番折騰。
自家打手以暴力相逼,姑娘們不敢不從,長此以往,難免對客人有所冷淡。
有一次“摔客”,客人就不愛來了;有兩次“摔客”,客人就不再來了。
久而久之,許如清給會芳里打下的“好口碑”,自然被漸漸消耗殆盡,從而一頭鉆進了死胡同。
娼館生意不景氣,無外乎幾個原因:要么場子不行,要么姑娘不行,或是窯痞鬧事,或是內部走野。
前兩樣兒問題不大,考慮到江家的勢力,除了上次小東洋鬧事,平日也不會有人敢來招惹會芳里的生意。
那么,生意蕭條,窯姐兒看屋子,癥結就一定出在內亂。
姑娘們不敢說,福龍等人便愈發放肆。
反正不是自家生意,禍害起來不知心疼,加上江連橫忙于和榮五爺斗法,胡小妍剛剛生下江雅,看場弟兄多是共犯,丑事便因此隱瞞了下來。
換言之,福龍和這幫看場的弟兄才是問題所在,甚至可能連掌柜的韓心遠也有所參與。
話雖如此,可挨打的還是窯姐兒!
不是薛應清不敢招惹福龍等人,而是娼館的規矩向來如此。
陪柜這種事,不管是自愿的,還是被迫的,錯的永遠都是窯姐兒。
自愿陪柜,那是賤;被迫陪柜,那是騷——橫豎都是他們有理!
娼館生意的諸多規矩,最終目的其實只有一個:那便是將“輕賤”二字,深深地刻進姑娘的骨髓里。
薛應清端坐在茶桌旁,見姑娘們全都老實了,嚴厲的神情便漸漸和緩下來。
“你們這些人,誰是做桌面兒的,誰是做炕面兒的?”
姑娘們互相看了看,小聲回道:“早就不分‘清倌兒’和‘渾倌兒’了,都是趕上什么干什么。”
“這也能混,還有規矩么!”
“小桃以前是做桌面兒的,后來韓掌柜看客人稀罕她,就……就逼著她做炕面兒了。”
“糊涂!光惦記掙快錢,清倌兒能隨便上炕么,白瞎了栽培!”薛應清拍案大罵,轉頭又問福龍,“別人不明白這里的門道,你個老王八還不明白?”
福龍賠笑著辯解:“薛掌柜,這……我、我當初也勸過韓心遠,可他就是不聽呀!”
“勸了不聽?”薛應清冷笑兩聲,“我看就是你給出的主意!咋的,敢說你沒睡過?”
福龍臉上的笑容一僵,不禁又朝著南風那邊瞄了兩眼。
王正南少有冷臉兒的時候,今天卻讓他趕上了。
薛應清不耐煩地擺了擺手,轉而沖窯姐兒說:“我跟江老板說過了,會芳里的生意,往后由董二娘代管。她的話,就是我的話。打今兒起,也得給你們重新立立規矩!”
姑娘們哪敢再有二話,紛紛垂下兩只手,靜靜地聽著訓話。
“從今往后,誰都不許在店里‘看屋子’,都給我上街拉客去!會芳里不比過去,你們沒資格在這干等著天上掉餡兒餅!這三個月,連市不歇假,來事兒‘守陰天’的,也得給我上桌打茶圍!”
薛應清的目光掃過眾人,接著說:
“不管是做桌面兒,還是做炕面兒,每人每天必須開一次盤子!‘滿堂警’、‘滿堂紅’,你們也不是頭一天入行了,都知道是怎么回事兒吧?”
“知道……”姑娘們有氣無力地回道。
有一人沒開盤子,全體受罰挨打,是為“滿堂警”!
既是為了鞭策窯姐兒,也是為了挑撥她們的關系,讓她們彼此仇恨,不再拉幫結伙。
不過,如果是每人都開了盤子,還是要全體受罰挨打,是為“滿堂紅”!
人人開盤,說明個個都是天生的婊子、犯賤的騷貨,活該挨打,替她們爹媽打,替這天理人心打!
當然,這時候挨打,不過是象征性的,意思意思——打的不是姑娘的皮肉,打的卻是姑娘的魂靈!
“還有!”薛應清旋即又對雜役說,“痛快把許如清那屋收拾出來,以后誰也甭惦記,什么紅姐綠姐的,沒有她,會芳里的生意還玩兒不轉了?”
雜役們連忙點頭。
薛應清重新看向眾人,忽然苦口婆心地勸道:“往后,擱后堂設個香案,沒事兒多過去拜拜,求個生意興旺,你們這輩子當窯姐兒,那是上輩子做了孽,別想著收心翻身,少做點白日夢,有事兒等下輩子再說吧!”
說這些,無非是讓姑娘們信命、認命,僅此而已。
凡此種種規矩,往往都是娼館剛開業時抓得最嚴,等姑娘調教好了,有名氣了,便不必再反復敲打。
無奈會芳里的規矩廢弛太久,形同虛設,如今只好從頭抓起。
好在姑娘們都不是新人,夾板套上,估計用不了多長時間,便可以回歸正軌。
正在訓話的時候,店門外突然響起“轟隆隆”的腳步聲。
眾人神情詫異,剛要過去查看,兩扇門板“咣當”被人從外面一腳踹開,卻見十幾個彪形大漢蜂擁而入,狀如豺狼,勢同虎豹,橫沖直撞,烏泱泱猛撲過來,狂喊亂叫!
“娘們兒吶!操他媽的,先到先得,誰也別跟老子搶!”
頭刀子見狀,立馬橫跨一步,將薛應清護在身后,康徵等人隨即站立左右,神情戒備!
看場子的十來個打手也連忙抄起家伙,并肩而立,暴怒呵斥:“操你媽的,都他媽站那別動!”
那十幾個壯漢不服不忿,當即回罵道:“操!老子刀頭上舔血,你他媽嚇唬誰呢!來,有能耐往這砍!”
雙方互不想讓,彼此間臉紅脖子粗,罵罵咧咧,眼瞅著就要火并!
恰在此時,猛聽得街面上又傳來一聲喝令:“都給我消停點!”
話音剛落,只見門口人影一閃,卻是李正大步流星地走了進來,而他的身后,竟然還跟著十幾個壯漢!
眾人心頭一顫,不禁暗自猶疑:他哪來的這么多人?
李正走進大堂,見頭刀子神情戒備,不由得呵呵一笑,抬手抱起雙拳。
“老哥,別來無恙啊!”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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