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見著李牧南追著棠棠離去了，深更半夜孤男寡女的，瞿容川怎么能放心，連忙招手叫了四個小太監跟上。
  星空夜露，陣陣蟬鳴脫開了白日的炎熱，此時倒也不會叫人覺得聒噪。
  清風拂面，帶來一陣舒爽，棠棠昏沉的大腦也清醒了許多。
  她漫無目的的沿著小路一直走，起先兩邊還有許多賓客在交談，有些貴族和官員見了她有心想上前搭話，但礙于現在是在宮內，也不敢過于放肆。
  便只能眼巴巴的看著她從面前走過。
  漸漸，人聲稀少起來，池塘里的蛙聲一片一片的傳來，她腳步不停，轉了個方向往花園那邊走，直到停在湖邊的那一排石欄前。
  “殿下！”
  剛站定沒多久，身后就傳來了李牧南難掩緊張的清冽嗓音。
  棠棠回頭看去，  燈火闌珊處，一身暗紅色錦衣的青年長身玉立，他半側臉被不遠處的宮燈映得微醺，一雙狹長的鳳眸里似點著兩盞燈火。
  “李牧南？”棠棠轉過身面對著他，“你怎么也出來了？”
  “我……”
  青年眼睫輕垂，抿了抿唇，有些不好意思的樣子，“臣看您出來了，夜里黑，怕有什么危險，便擅自跟了過來。”
  “皇宮里能有什么危險？”
  棠棠放松身體倚著欄桿，嘴角掛著打趣兒的笑容，“你要給我什么？”
  她的視線落在了李牧南不自覺彎曲的手肘處，理所當然的開口問道。
  李牧南聞言一怔，他眼眸微微瞪大，倒是顯露出幾分可愛來。
  但他也沒有扭捏，在棠棠話音落下后，便毫不猶豫的將藏在衣袖里的物件拿出來。
  “殿下，這是臣為您準備的生辰禮，希望您別嫌棄。”
  說著，李牧南雙手捧著這個兩掌寬的小黑盒，將其遞到棠棠跟前。
  棠棠漫不經心的往下一瞟，敏銳的瞧見了他微微發顫的指尖，又抬眸看看他故作鎮定的俊臉，好笑的挑了挑眉。
  “怎么不給禮部的人一同登記了？”
  她沒急著接，而是舒坦的換了個姿勢，嗓音悠然。
  李牧南的一顆心狠狠一跳，大手仍舊固執的伸在那里，聲音干澀，“回殿下，因為……因為臣想當面給您……”
  不想自己的心意和那些人的東西堆在一起，不想被殿下不看一眼就丟在一旁，更不想失去這個可以親自對她獻上祝福的機會！
  這時，瞿容川派來的小太監也行至不遠處，看到如此情形，很有眼力見的沒有上前打擾，只找了個能隨時上前保護好帝姬的位置站好。
  “悉悉索索”的響動傳入李牧南的耳朵，他眉頭一皺，看了眼，發現是宮里的太監，便又收回目光。
  棠棠倒是沒有注意到，她并不是很滿意這個答案，但也沒多為難他，只輕笑了兩聲，“李將軍，可不是誰都有資格給本殿送禮物的。”
  乍一聽到“李將軍”這個稱呼，李牧南心里一急，他驚惶的抬起頭來，吶吶的不知該如何言語。
  好生分的稱呼，明明……明明殿下以前都不會這么喊他的！
  而且……還不愿接受他的禮物……
  那明兒個說好了的約會，是不是也要推脫掉了……
  向來寡言的青年表達委屈的唯一辦法就是抿緊了唇，垂著眼，呆立在原地不發一語。
  只是整個人都肉眼可見的萎靡了下來，若不是深知這個少年將軍流血不流淚的秉性，瞧見的人險些都會以為他在啜泣呢！
  突然，他手上一輕，詫異抬眼，就見原本自己手上的那個小木盒被棠棠一只手舉在眼前端詳。
  注意到他瞬間明亮起來的目光，棠棠好笑的“嗤”了一聲，“不過這個資格，李將軍你還是有的～”
  “殿下……”
  意識到自己被小小戲耍了一下的李牧南也不惱，只是瞧著少女明艷的笑顏，渾身都有些發燙。
  他不好意思的輕聲喊了一句，并不是有話要對她說，而是下意識的脫口而出。
  在棠棠“嗯？”了一聲后，他這才窘迫的撓了撓臉，有些詞窮。
  棠棠一見他這木愣的樣子，就忍不住想要逗他。
  此刻，她打開盒子，取出里邊手工制作的發簪，借著微光，放在眼前細細端詳，“怎么？就許你喊我殿下，不許我喊你李將軍？”
  “不，不是的！”
  李牧南有些著急，在棠棠面前，他的情緒總是能因為她的一句話，或是一個不經意的動作而忽上忽下，“是尊卑有別，況且叫人聽見臣直呼您的名諱，不大好……”
  “知道不大好還約我去看花燈？”
  棠棠將簪子拿出來，合上盒子，輕哼一聲。
  那只青鳥發簪是用檀香木雕刻而成，精巧絕倫，每寸地方都打磨的很是光滑，足以見得制作之人的用心。
  這個禮物在一眾奇珍異寶里面倒是顯得有些過于質樸，但棠棠最不缺的便是奇珍異寶，相比而言，這個發簪倒是更合她心意。
  李牧南沒有吭聲，只接過棠棠手中的簪子，輕柔的找了個合適的位置給她插上。
  隨后后退幾步，望著她的眸子像是能擠出水來，輕聲道：“殿下，生辰快樂，愿您春云蘊瑞，寶婺騰輝，余生事事無心緒，直向清涼度歲年。”
  棠棠聞言，詫異的看了他一眼，笑道：“背了挺久吧？”
  李牧南眼神羞窘的游離了一下，誠實的點了點頭，又搖搖頭。
  背倒不是很久，就是一本書一本書的找用的時間長了些。
  棠棠見狀，忍不住笑了，而李牧南則是一頭霧水的看著她，也不知道該不該跟著一同笑。
  “好了，不取笑你了……”
  棠棠擦了擦眼角笑出來的眼淚，許是今晚酒喝多了，精神有些超乎尋常的亢奮。
  她趴在欄桿上，對著水中模糊的倒影照了照，雕工繁瑣，此刻頭上多出只青鳥倒也不覺得突兀。
  “宮晏無聊，不如你就陪我在花園里走走。”
  想到觥籌交錯的大殿，棠棠深吸了口氣，并不想這么快回去。
  “是！殿下！”
  李牧南當然求之不得，他嘴角不受控制的勾起，“殿下，我為您掌燈……”
  “不必。”
  棠棠將盒子塞回他手中，讓他拿著，“月下看花，講究的就是朦朧美，你點一盞燈反而破壞了意境。”
  “……是。”
  只會打仗的大老粗·李牧南不懂這些，但他知道棠棠喜愛，便將其默默的記在了心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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