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第6章
忙活一個晚上,云臨勉強修補好殘缺的靈臺。修好靈臺之后,靈氣有了存放之處,她可以將堵塞諸竅的靈氣慢慢收回。
“咕咕……”肚子傳來綿長均勻的叫聲,云臨決定先放下疏通諸竅的事。
她換了個姿勢,背靠著鐵籠,彎起一只腿供她放胳膊,另一條長腿伸直,看上去頗為散漫。
景容沒讓她等多久,小半個時辰后便提著食盒走來。
“今天怎么不用托盤了?”云臨接過雪白的饅頭和稀粥,隨口問了句,有點沒話找話的意思。
景容盤腿坐下,隔著鐵籠與她對視:“廚房昨日沒有食盒了。今天我去得早,恰巧還剩最后一個。”
云臨昨天醒來的時候是正午,中午飯點。
為了減少浪費糧食,青云宗統一用飯時間,過時不候。吃飯時間是固定了,修行又哪里是說停就能停的。
為了不錯過午飯,相好的同門之間便有互相帶飯之事。這樣一來,廚房的食盒就有些不夠用。
云臨就著稀粥吞下饅頭,調侃道:“好久沒吃齊叔做的饅頭,他做的饅頭還是一如既往的干巴。”
景容沒發覺她說的好久,微笑著說:“師父也勸齊叔和面的時候多加點水,齊叔不肯,說面和稀了孩子們吃不飽。”
云臨喝了一大口稀飯,戲謔道:“掌門師叔不僅是勸,他還趁齊叔不注意偷偷往面團里加水。齊叔發現后,拿掃把追著掌門師叔跑了大半個主峰。”
師長的糗事拉近兩人的距離,景容接著云臨的話說:“從那以后,師父放出狠話,齊叔一日不多加水,他就一日不吃東叔做的饅頭。”
“這你就不知道了,”云臨神秘地擺了擺手指,“后來齊叔和面的時候會取出一小團,特意多加水,蒸出來的饅頭又香又軟。”
她有一次去廚房還食盒,就撞見齊叔把兩個白白軟軟的饅頭塞給躲在暗處的掌門師叔。
兩個老頭左顧右盼,神色慌張,活像細作接頭一樣。
這倒是景容不知道的事,聽的他一愣一愣的。
景容有一個疑問:“既然是齊叔特意蒸給師父的饅頭,你怎么知道那饅頭又香又軟?”
云臨斜了眼滿臉疑惑的景容,訝異道:“師兄是不是傻?我自然是吃過,才知道那饅頭香軟。”
一日,她再一次碰上秘密接頭的兩個小老頭。這次她沒有當看不見,而是在掌門師叔接過饅頭時干咳一聲。
掌門師叔為了堵她的嘴,忍痛分了一個饅頭給她。作為交換,云臨也分了一個饅頭給玄羲散人。
“說真的,那是我吃過齊叔蒸的最好吃的饅頭。”云臨回憶起那天松松軟軟的饅頭,嫌棄地瞥了眼手中又硬又干的饅頭。
景容溫聲道:“其實,能吃飽就已經很難得了。”
“是啊,”云臨用僅剩的饅頭刮過盛稀粥的碗壁,感慨萬千,“能吃飽就已經很不容易了。”
云臨將看上去很干凈的粥碗遞給景容,景容默默收拾食盒,兩人陷入沉默。
剛才的笑談,仿佛沒發生過。
景容站起身,低頭看了眼恢復熟悉的師妹,發出一聲不忍的嘆息。
“師兄等等,”云臨忽然想起什么,拿起鐵籠角落里的百花丹,枯瘦的手穿過欄桿,遞給景容,“煩請師兄將這枚百花丹交給師父。”
“百花丹?”景容身形一滯。
他身為青云宗的大師兄,知曉整個青云宗,只有凌月散人煉制的三枚百花丹。
他迷茫地盯著云臨手中散發出磅礴靈氣的丹藥,這真的是百花丹嗎?師妹手中為何會有百花丹?
云臨解釋道:“昨日掌門師叔來見我,將這枚百花丹留給我。我自知罪孽深重,不配服用此等丹藥。
“眼下師父重傷昏迷,我無法侍奉榻前,亦不能親自煎藥,”云臨苦笑著說,“便只有借花獻佛,將百花丹奉給師父,盼師父早日恢復。”
關心的話語讓景容動容,以至于忽視了云臨話語里的重要訊息。
這枚百花丹,是玄羲散人留給她的。
景容接過百花丹,鄭重道:“好,我一定替師妹把它交給落師叔。”
“多謝師兄。”云臨拱手作揖。
景容拎著食盒離開。
等他的身影徹底消失在云臨的眼中,溫可雅憋著一口氣問:“你不覺得他很無趣嗎?”
看他們兩人笑談往事時熟稔的模樣,還真是令她不爽。
“什么叫有趣?”云臨被溫可雅的問題搞得一頭霧水。
溫可雅高高在上地點評:“景容一輩子克己守禮,對誰都溫和寬柔,就像一個沒有自我靈魂的提線木偶。不像令秋哥哥,令秋哥哥嬉笑怒罵,個性分明,有愛有恨,有血有肉。”
“如果濫殺無辜算個性分明的話,”云臨托腮,認真思考,“師兄確實不如沈令秋。”
“令秋哥哥沒有濫殺無辜,我不許你這么說他,”溫可雅吭哧辯解,“令秋哥哥殺人是有原因的。”
“愿聞其詳。”云臨想看看這小女孩顛倒黑白的本事。
溫可雅感知到云臨看樂子的心態,不滿地哼一聲:“那一村子的人販賣以你為丑角的皮影,他們死有余辜。令秋哥哥這么做,都是為了你。”
“請不要把屎盆子扣我頭上,”云臨耐心地糾正她的錯誤,“在青云大會上淪為滿天下笑柄的人是你,不是我。所以,沈令秋不是為了我,而是為了你。”
“我就是你,你就是我,”怕云臨反駁,溫可雅補充道,“至少在世人眼中,沒有溫可雅,只有云臨。”
這一點,云臨現在還無法反駁。于是她選擇閉嘴,繼續聽溫可雅詭辯。
溫可雅稍稍得意,接著說:“凡事有先后,他們若不冒犯你,令秋哥哥也不會對他們痛下殺手。”
“他們冒犯我什么了?”云臨不解,“把‘我’做過的事制成皮影就叫冒犯?我不覺得這是冒犯。”
溫可雅眉眼染上些許戾氣,聲音加重幾分:“他們憑什么對你的事指指點點?還編排出皮影戲來笑話你!”
“憑我萬人之上,憑我不事生產,憑他們供養我吃穿。”云臨不理解溫可雅的怒氣從何而來。
既然她享受了平常人享受不到的優渥生活,站在比平常人高出很高的地方,擁有最大限度的權利,那么她不再是平常人。
不是平常人,沒有平常人隱姓埋名的資格。她接受過來自世人的敬仰,自然也該承擔起來自世人的審視與批評。
古往今來多少帝王將相,他們都可以成為皮影戲的丑角,她又憑什么是個例外?
“你憤怒,你覺得他們該殺,究竟是因為他們將我制成丑角,還是因為……”云臨一針見血,“皮影戲演的是你在青云大會上的所作所為。”
識海里的小女孩久久沒有回答。
沒有回答就是最好的答案,云臨了然,原來溫可雅也明白她在青云大會上的表現多么不堪。
云臨吃飽喝足,又看完一場好戲,她滿足地原地打坐,疏通堵塞的諸竅。
過了很久,固執的聲音從識海深處傳來。
“天不會做錯。天若錯了,那一定是人先不對。”
云臨沒有說話。
她沒有拯救倔驢的癖好,也不好為人師。
她和溫可雅之間隔著難以抹消的深仇大恨,她不欠溫可雅。
云臨用了一個上午將兩竅筋脈疏通,當靈氣流暢地通過時,云臨清晰地看見鐵籠外的三層結界。
雖然只有短短一瞬,她還是看見了。
“我來得巧了,正好碰上你開竅。”凌月散人笑盈盈地靠近鐵籠。
云臨慢慢睜開眼睛,尋著聲音的來處看去。
凌月散人的手指上勾著一條銀白項鏈,她正百無聊賴地甩著項鏈玩。
云臨起身作揖:“師叔。”
凌月散人不在意地擺了擺手,將銀項鏈拋給云臨,云臨慌忙接住。
項鏈上掛著一個鏤空吊墜,云臨打開吊墜,其間赫然躺著她托景容師兄送去給師父的百花丹。
“百花丹雖好,吃多了卻也無用,”凌月散人嗔怪道,“你這邊都有百花丹,難道我會短你師父一顆?把我想成什么人了。”
云臨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弟子關心則亂,不是那意思。”
“我知道,不然我給你這秘銀項鏈作甚?”凌月散人痛快地原諒云臨,“百花丹珍貴,我猜你也不會輕易服用,給你放在秘銀項鏈中,方便你隨身攜帶。”
“師叔好意,弟子心領了,”云臨捏著項鏈,“只是百花丹太過珍貴,給弟子實在是暴殄天物……”
凌月散人打斷她的話,教訓道:“丹藥制來是給人吃的,只要你不浪費它,就不算暴殄天物。我瞧著你素日通透,怎會不明白這個道理?”
云臨稀奇地瞧了眼凌月散人。
從前掌門師叔要師叔拿出十二顆護心丸時,師叔可不是這么說的。
凌月散人察覺到云臨探究的目光,老臉一紅:“好了好了,你繼續,我不打擾你。”說著她就要往外走。
“師叔,”云臨將項鏈套在脖子上,塞進中衣里,大聲問道,“師父恢復的如何了?”
凌月散人擺了擺手,輕快道:“有我在,師姐正在慢慢恢復,你就把心放下。”
昨天云臨被景容的形容一嚇,生怕師父當真變成活死人。
這下好了,有了以聞花草入劍道的凌月散人的肯定回答,云臨高懸的心漸漸放下。
離開囚籠后,凌月散人御劍飛行,徑直來到青云主峰山巔。
山崖畔,青衣道人負手而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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