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第37章
“穆不遲!”
謝蘭玉不知何時走到兩人身后,一把揪住少年的耳朵往后拽。
穆不遲比少女高一個頭,半曲著腿配合她,一邊叫道:“疼疼疼,師姐我錯了!”
“你才是鴨子!”謝蘭玉踮起腳尖,湊到他耳朵邊大聲喊道,“你全家都是鴨子!”
“是是是,我是鴨子……”穆不遲忙不迭點頭,看上去格外滑稽。
江常曦差點一口茶粥噴出來,云臨也是搖頭失笑。這兩人在青云宗就時常打鬧,沒想到到了外面也不知收斂。
正和縣令交談的景容回頭看了眼打鬧的兩人,露出尷尬地笑容,說道:“師弟師妹孩子心性,叫縣令見笑了。”
“兩位仙人赤子之心,已然達到返璞歸真的境界,青云宗能人輩出,實乃我大云之幸,”縣令打著官腔吹捧道,“下官有幸得見青云仙人,亦是下官三生之幸。”
聽見這話,謝蘭玉起了一身雞皮疙瘩,穆不遲搓著手膀子,嫌棄地咦了一聲。
謝蘭玉不和穆不遲打鬧了,安安靜靜地站在江常曦身邊。
崔夫人本想抽個空檔找謝蘭玉求情,哪知她站在江常曦這煞神身邊就不走了,急得她只好頻頻給謝蘭玉使眼色。
“別看我,”謝蘭玉淡淡道,“早知今日,何必當初,我不會替你求情。”
來的路上她看完那封信,也認出信出自云臨之手。
放十八劍之前,信上的字她一個也不相信。十八劍之后,她雖恨著云臨,卻也覺得她不是會撒謊的人。
更何況,云臨和青陽白氏非親非故,沒有誣陷栽贓白氏的理由。
只能是青陽白氏為了光耀門楣,信了鬼仙人的荒唐言論,獻祭子嗣蘊養所謂靈根,落得個幾乎滅門的下場。
謝蘭玉輕聲問:“靈根真的就那么重要嗎?”
“你這就有點何不食肉糜了,”江常曦斜了眼稚氣未脫的少女,“對于擁有靈根的人來說,自然不重要。”
對于沒有靈根的人來說,突然有人告訴他獲得靈根的方法,只是需要付出一些和本人無關的代價。
但凡自私點的人,連考慮一下都不會有。
穆不遲撓了撓頭,問道:“可是修習鬼道不需要靈根,為什么沒有靈根的人不選擇修鬼道呢?”
云臨搖頭道:“鬼道又豈是那么好修的,稍有不慎就會被煞氣和厲鬼反噬,或死或瘋。”
鬼道修士多為卑鄙貪婪、兇狠奸詐的偏執之輩,正是因為他們的性格鑄就了他們承受煞氣的能力,比尋常人強上不止一星半點。
不說以身養煞,與厲鬼打交道、收服厲鬼,是修行鬼道的第一步。
尋常人單是看到厲鬼,被嚇瘋的就比比皆是,又何談修行鬼道。
修行仙道需要天賜的五行靈根,修行鬼道需要極其強大的內心,這就注定了修行是少數人的狂歡。
天造眾生,然蕓蕓世間人,多為等閑客。
景容和縣令交談完畢,白府的尸體由官府拉出去統一焚燒安葬,崔夫人帶路祖墳后再下獄,幸存的白巖則被全城通緝。
如何處置兩人想來縣令說了不算,不過這也不是青云宗該考慮的事,他們不會、也不可以干預云國朝政。
江常曦撤去結界,沖天臭氣鋪天蓋地般蔓延整條街,圍著白府看戲的人群瞬間散去大半。
云臨掩在人群中一同離去,她飛奔到客棧,將裝有戶籍和地契的木盒交給芙蕖。
芙蕖不肯離去,白巖以命相逼,她只好不情不愿地離開,哭得像個淚人。
白巖坐在窗邊,目送芙蕖的身影漸漸消失于茫茫人海,感激道:“多謝云姐姐。”
云臨站在少年身側,不解地問:“為什么不和她一起走?”
白巖天真爛漫地笑了笑,真誠道:“我要陪在母親身邊,保護她。”
從前,母親不止一次埋怨過他生來體弱,不止一次在他面前表達,如果他托胎于姨娘腹中,姨娘所生的那位體魄健康的庶兄生于她之腹就好了。
可是命運便是這般,從來不遂人愿,他和母親終究是一輩子的母子。
母親生了他,養育他,護著他,否則他早死在深宅大院的勾心斗角中。
現在,也該換他來保護母親。
“母親不過是深宅婦人,真正有權力做出決定的人是我的父親,”少年語氣平靜,“母親出嫁從夫,至多算個包庇的從犯。
“我看過大云律,母親罪不至死,想來是流放或貶為官奴。”
云臨微滯片刻,看著眼前的秀氣少年,悲憫道:“你可知道流放路上或充為官奴會……”
白巖打斷少女的話,眼神堅定,一字一頓,“云姐姐,我知道的!我知道會遭遇什么,我不怕!
“我知道還有另一條路,那便是死。可是我和母親罪不至死,既然罪不至死,我們便要活著!”
搖搖欲墜的病弱少年就像經歷暴風雨后,依舊頑強生長的野草,有著難以摧折的韌勁。
從某種意義上來講,他們是一樣的人。
死并不可怕,活著才需要勇氣。
云臨輕輕嘆息,取出貼身佩戴的秘銀項鏈,打開秘銀項鏈上的鏤空吊墜,藥香四溢,飄滿整間屋子。
“這是?”
“百花丹,”云臨指尖微動,百花丹便被削去四分之一,落到白巖手中,“仙道至純至靈的妙藥。”
“前路渺茫,我只能給你這么多,當做游長江帖的回禮。”云臨走到門口,“白巖,好好活下去,希望我們還有再見的一天。”
白巖捧著四分之一的百花丹,眼睫微顫,輕聲祝福:“希望我們再見時,云姐姐已經實現自己的愿望,問道青天。”
—
白府。
縣府的衙役們來來回回搬運尸體,就這一會兒功夫,白府門前的幾輛牛車上堆滿形狀各異的尸體。
等在白府門前的幾人,默契地沒問云臨去了哪里。見她回來,景容說道:“人齊了,走吧。”
云臨墮境太厲害,哪怕連升兩個小境界后也只是承境中品,暫時無法御劍。
江常曦像凌晨一樣抓著崔夫人御鞭而行,在前面帶路。謝蘭玉自然不肯帶云臨,跟在江常曦的銀鞭后先行離開。
穆不遲瞅了眼景容,擠眉弄眼道:“道友便和師兄一起吧,師姐掐起來著實痛。”
丟下這句話,他一溜煙消失于天際。
云臨忍俊不禁,歪著腦袋說:“麻煩師兄了。”
“啰嗦,”景容干咳一聲,“還不上來。”
云臨笑嘻嘻地踏上容羽,和景容共乘一劍,富麗奢華的白府逐漸變成一個小黑點,被兩人甩在身后。
云臨低頭俯瞰連綿起伏的群山,感嘆道:“好久沒看見這樣的風景。”瑰麗而又壯闊,天道才是最厲害的畫家。
景容負手而立,說道:“方才江少城主告訴我,你們要去尋找鬼仙人。”
“我遇到一個難題,應該只有他能幫我解決。”云臨輕應一聲。
景容擔憂道:“鬼仙人性情乖張,與虎謀皮驚險萬分。”
云臨無奈道:“若非迫不得已,我也不愿有求于他。”
蝕淵劍劍主鬼仙人,晉國邊境人,名不詳。
十歲時全村遭上一任蝕淵劍劍主不問天戕害,其因資質被不問天看上,帶在身邊以師徒相稱,始修鬼道。
兩年后,師徒二人犯下數不清的血債惹怒天顏,晉國國師奉命追殺不問天師徒二人。
不問天重傷垂死之際,欲行奪舍之事,反被鬼仙人砍下頭顱,作為投誠晉國國師的籌碼。
鬼仙人聲嘶力竭講述全村如何被不問天殺害,他又是如何被不問天威脅著作惡。
晉國國師心懷慈悲,憐他年幼,當他真心悔過,留他一命,只廢去他修為。
此后十年,鬼仙人在礦場為苦役。
十年期滿,彼時鬼仙人二十二歲,離開晉國,去向不明。
七年后,沉寂多年的鬼仙人重出江湖,以蝕淵號令天下鬼修,圍攻北方錦川城,建北都泉苗鬼府,史稱“錦泉政變”。
鬼府建立后,他并不醉心鬼府權勢,將城中事務交給依附他的鬼修祝徽打理,離開鬼府游歷天下,行蹤詭秘。
“而且眼下的情況是,我不一定能尋到他。”鬼仙人神出鬼沒,唯一的線索是他一月前已經離開青陽縣,三十個日夜,變數不可謂不太大。
云臨沒有一定的把握可以找到他,但是要解決溫可雅,鬼仙人是最佳人選。
少女憂心忡忡地嘆息:“實在尋不到他,我只有去泉苗府尋祝徽前輩。”
鬼仙人走后,她能穩住泉苗府的局勢,足可見她的實力不一般。
說話間的功夫,他們到達青陽白氏祖墳所在的萬仙嶺。
幾人站在山巔,俯瞰四周,穆不遲高聲稱贊道:“此山坐西向東,前庭開闊,后傍高山,左擁青龍右抱白虎,銀河潺潺,真是福澤子孫的上等佳|穴。”
夕陽西下,橙紅晚霞鋪灑遠方群山,層層鋪來,橙紅被連綿群山的綠色稀釋,越到近處,山之青綠愈清晰可見。
溪水沖擊山石,雀鳥引吭高歌,此處美麗的不像墳地,更像人們踏春游玩之地。
以此為百年之地,何愁福氣不澤被后世。
“只可惜子孫不懂先祖良苦用心,”穆不遲話鋒一轉,“非要起出先祖之尸,尸出佳|穴,風水即毀,再漂亮也是花架子。”
崔夫人看得開,嫌棄道:“反正它也沒惠及我的巖兒,毀了就毀了。”
來的路上穆不遲聽謝蘭玉大概講了下白家的情況,聽見崔夫人這么說,他當即豎起大拇指,再次贊道:“夫人通透。”
他從袖中取出一張符紙遞給崔夫人,說道:“看在夫人通透的份上,我給你一張斂息符,待會兒打起來那走尸發現不了你。
“但是夫人不能走動,走動符紙就會失效。”
太陽的最后一點余暉沉落群山,明月爬上夜空,密林之中傳來窸窸窣窣的聲音。
崔夫人立即跑到大樹后躲著,捏著符紙連動都不敢動一下。
云臨手執不定,青衣飄飄,眼眸亮如星辰,蠢蠢欲動。
“來了!”
不知是誰大喊一聲,一道黑影襲向眾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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