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愿赴死者,隨我來
一天時光匆匆而過,一大早,鏢局便又來了一個大苒漢子和青衫客,青衫客的背后還背著個行囊,頭上別著根奇怪木簪。不再背著木劍,做了個木質劍鞘,跨在腰間,這才有了幾分江湖游俠的感覺。
鏢局院子里已經備好了馬車,車上裝的鼓鼓囊囊的。鏢局內早已擺上酒席,就等著兩人入座了。酒席上,總鏢頭千叮囑萬囑托一定要保護好馬車上的東西,卻并不告訴馬車上裝的是什么,也不敢告訴酒席上正在飲酒的兩人此行的兇險。畢竟,若是出了事,總要有個頂缸的不是?
祁成山也是知道走鏢的規矩,也沒有多問。
總鏢頭忽然站起身來,為此行參與走鏢的人一一敬酒,包括張守正與祁成山。
臨行前,總鏢頭又悄悄遞給兩人一個前囊,里面又各自裝了二十兩銀子。
總鏢頭笑道:“敬兩位好漢的。”
張守正和祁成山回了禮后,一行人便浩浩蕩蕩的出發了。可以看得出馬車上載的東西很重,壓的車轱轆吱呀吱呀的響。
總鏢頭嘆了一口氣,臉色凝重,心想道:“每個人都有每個人的難處,千萬不要怪我算計你們,老祖宗留下的基業不能毀在我手里。行走江湖,多多原諒。黃泉路上,一路走好。若是能夠活著走完這趟鏢,下次見面,老夫親自登門賠禮道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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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為馬車負重極大,一行人走的不快,照這個速度走下去估摸著到達柳州郡要花上半個多月到一個月的時間。
路途遙遠,福來時不時的探出頭來望一望前方的路,嚇一嚇前方正襟危坐的祁成山。雖然見過福萊多次,但小娃娃提刀站在自己身上的一幕時時不能忘卻,祁成山恐怕是有了心里陰影。馬隊里除了祁成山和張守正之外一個個都臉色凝重。
暫時相安無事,張守正憑著剛剛掙來的錢終于可以大口飲酒,飲的是黃酒,之前在小城里買的已經喝光了,同樣是祁成山喝了大半。現在喝的是路上驛道買的黃酒,張守正喝了喝,沒有要太多,嘗著味道不地道啊。
張守正搖搖晃晃的騎上一匹馬,因為在這之前張守正都沒有騎過馬,一直都是騎著師傅圈養的一頭小毛驢,十分通人性。
走鏢的這幾天,張守著一直坐在馬車里,實在憋得慌,便想請祁成山教他騎馬,祁成山一臉嫌棄,但教的很仔細。
張守正上手很快,中間只被摔下馬一次,還是福來做壞,在后面拍了一下馬屁股。但張守正一個轉身,完美落地,福來看的目瞪口呆,那眼睛瞪得大的。
現在,張守正已經能夠做到在馬背上打坐修行了,當然,大部分都是在馬車上修行的。每天早晨,太陽朝起東方,張守正便打坐在馬車頂,閉目自觀人身小天地。效果不錯,馬車一晃一晃的,張守正也隨之搖晃,但自身卻感覺不到絲毫晃動。于動中取靜。
這天,一如往常,一行人已經駛出一座大山,來到了一個類似葫蘆口的收束之地。
突然,大地震動,于葫蘆口出現了一支鐵騎,瞧著大約兩百余騎,個個面覆黑色鐵甲,人馬俱甲,顯然是一支正規騎軍。騎軍開始由慢步開始沖鋒,灰塵漫天飛揚,大戟向前。而沖鋒方向正是張守正這一隊馬車。
馬對之中似乎絲毫不意外,帶隊之人走向祁成山,苦笑道:“我們這次運送的東西是朝廷重器,早已聽說武安郡王有謀反意圖,那么這一批朝廷重器是必須要劫掠的,當然,運送朝廷重器的不止我們這一個鏢局。”
“所以,前方的那支騎軍應該是武安郡王麾下的了。”
帶隊之人頓了頓,慘笑道:“我們就是要力抗眼前的這一支騎軍,當然,也可能不止。很抱歉總鏢頭,也就是我師傅算計了你們,希望你們不要怨恨我師傅,我師傅不過是想要為我爭取一線希望。”
“我們這些小人物都是別人的棋子,在天下這座大棋盤之上可有可無的小旗子。我們沒有退路,但你們有,護送到這已經是我們鏢局對不住你們,現在撤還來得及,我們來斷后。”
“還有,我叫唐盛武,請記住我的名字,我不想就這樣籍籍無名的死去。”
說完轉身便面向整隊人馬,大喊道:“愿赴死者,隨我來。”
說完,便一騎孤身沖向迎面而來的騎軍。
馬隊上的也算是江湖好手,此刻更是不愿退縮,既然選擇了這條路,哪怕是條斷頭路,也要走完。
很快,馬隊便將運送朝廷重器的馬車留在身后,開始了第一次沖鋒,只留下一人手拿火把看守,若是前方死盡,便一把火燒了這輛馬車。
祁成山看向張守正,笑問道:“意下如何?”
張守正笑回道:“還能如何,拿人錢財,替人消災。打不過也可保姓名無憂。”
“好”祁成山大笑道,再飲一口手中黃酒,縱馬提刀,沖向前方的縱橫數里的人馬俱甲。
張守正此刻已經能夠熟練駕馭身下馬匹,讓福來一旁隱藏好身影,也開始縱馬沖鋒。
此時,最開始沖鋒的唐盛武已經和展開有序沖鋒的敵軍交鋒,戰場上想起了第一聲刀劍相交發出的鏗鏘聲音。馬隊其余人等緊隨其后。面對戰馬猛烈的沖鋒,力道之大,轉瞬間便有一個江湖好手被斬落下馬。
對面的騎兵來勢洶涌,訓練有素,兩百余騎劃分為前軍,中軍,后軍三波攻勢,因為騎兵掉頭對戰馬的傷害極大,所以每個騎兵大多一場戰爭只參與一場沖鋒,若是到了一波沖鋒后還要再來一次沖鋒,那么戰爭的慘烈程度就可想而知了。
雖然馬隊的鏢師個個都是江湖好手,但也很難招架三波沖鋒,而且每次沖鋒都銜接緊密,牢牢地卡住武夫的一口真氣。
馬隊這邊,參與沖鋒的有二十余人,兩波沖鋒下來,只剩下寥寥十人,這十人已經人人浴血,強提著一口武夫真氣準備迎接下一波沖鋒。首先發起沖鋒的那位鏢師唐盛武現在只能一手持劍,另一只手臂早已不見,肩膀處鮮血淋漓。
若無意外,相信僅剩的十人也將葬身于最后一波沖鋒之下。
而武安郡王的這支騎軍亦是傷亡不輕,首先展開沖鋒的中軍和前軍有百余騎,現在不過僅剩二十余騎罷了。
大部分的兵力都集中在后軍上,想要一瞬間收割戰場。
戰場地址選擇極好,葫蘆腹地有利于騎兵沖鋒,葫蘆口狹小,可以防止漏網之魚的出現。
第三波沖鋒,仍是剛開始的帶隊鏢師唐盛武首先與后軍短兵交接,若是一名平常騎軍,這一劍應該是直接橫劈下來,一劍砍斷騎兵的身體,而這一次竟唐盛武的劍被死死攔在大戟之外,而唐盛武更是被余力沖翻下馬,手中仍是緊緊握住三尺長劍。
唐盛武心中大驚,是一位從軍武夫!而且境界不低,少說也得有個四境巔峰甚至五境武夫了。
將帶隊鏢師打下馬后,從軍武夫冷笑了一聲,沒有任何停頓,大戟直接戳向帶隊鏢師。
鏢師心念微動,這一刻,他想起了很多平日里忽略的人和事,想起了還在家中等待著自己回歸的妻兒,最后想起了他的師傅。
他是他的師傅在一個大雪天撿回來的孤兒,雖然師傅平時對他很嚴厲,甚至鞭打他,他卻毫無怨恨,心中早已將師傅當做親生父親。當然,這一次,自然也不會恨他。
唐盛武臨死前只是望向東方,鮮血已經模糊了雙眼。他只是淡淡的說了一聲:“師傅,徒兒先走一步。”
廝殺仍在繼續,戰場上無時無刻不在死人。
祁成山和張守正處理完沖過來的二十余騎后便沖向最后的百余騎,祁成山看著從軍武夫一戟插向帶隊,想要相救卻奈何相隔甚遠。
祁成山沖著雖死但僅剩的一只手仍緊緊握著長劍的唐盛武喊到:“別看輕自己的性命,小棋子有小棋子的活法,誰敢說天下可以沒了小棋子?那一場戰事的勝利不是建立在千萬個小棋子尸體上的?你說呢?唐盛武。”
“放心,我會讓天下百姓記住你的名字,知道這世間曾經有著為了他們的安定生活而付出生命的人,黃泉路上,一路走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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