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1 第八十一章
可就在這個時候,只聽沈叔的聲音在門外咳了咳,隨即低低地說道:“先生,溫先生淋了一身雨,一直不肯走,還在大廳等您呢。我按您說的回絕過了,可他說您誤會他了,他只有幾句話想跟您說,求您見他一面。”
夏庭晚看了蘇言一眼,他沒有開口,只是郁悶地躺下來把被子扯到了頭頂蓋上。
情欲戛然而止的時刻,數日來連綿不變的淫雨都讓人感到煩躁。
夏庭晚有些別扭地躲在被子里想,蘇言會去見溫子辰嗎?
蘇言依稀是嘆了口氣,他的手隔著被子輕輕摩挲了一下夏庭晚的腦袋,隨即抬高聲音說:“進來。”
夏庭晚隨即聽到沈叔的聲音:“先生,溫先生在樓下,淋得渾身濕透了,又哭又鬧的,實在難看,我不得不來問問您的意思。”
“阿叔,我接下來的話,你下去時一字不漏地轉達給溫子辰,他如果還不走——直接叫保安。”
蘇言的語氣很平靜,他語速慢了下來,每一個字落點都很穩,有一種攝人的威嚴:“該查的,我都查了,我也已經和他說得很明白。他如果以為這樣就已經是很殘忍的懲罰,那他錯了。我沒有把尹寧推夏庭晚這件事統統都歸在他頭上,否則他以為他現在還能這么自在?我沒有誤會,但也跟他無話好說。”
“所以,在我發火之前讓他馬上離開香山,不要再來。聽清楚了,是再也不許出現在我面前。”
“是,先生。”沈叔一句也沒有多問。
夏庭晚聽到蘇言那句“尹寧推夏庭晚這件事”,自己人雖然還裹在被子里,卻感覺心跳一下子撲通撲通緊張地跳了起來。
他摸不著頭腦,蘇言是怎么能這么肯定的,難道是尹寧自己承認的嗎。
讓他有些慌的,也不只這一點。
蘇言的語氣,有種幾乎可以觸碰得到的冰冷和漠然。雖然對象是溫子辰,他本該感到很爽快,可是或許是因為他的性情太過敏感,他總是能在本該無關自己的情緒涌動中,找到與之共情的點。
他想起蘇言之前冷著臉對他說“我既不愛你,也不恨你,我對你沒有虧欠,也不留戀”時的神情,如今他雖然知道那句話應該是假的,可他仍心有余悸地感到慌張和害怕。
哪怕是溫子辰讓自己憋屈了很久,他也早就希望蘇言讓溫子辰離開他們的生活,可是在這個時刻,夏庭給卻仍然感覺自己也像一只瑟瑟發抖的小雀,他棲息在蘇言這棵參天大樹的枝頭,有種隨時會被顛覆的恐慌,卻也因此感到別樣的被禁錮的安全感。
蘇言的性格中毋庸置疑有溫柔的底色,可是和那溫柔一體兩面的,卻又是隱藏在骨子里的強勢。
如此的矛盾,卻也如此的迷人。
在蘇言偶爾流露出來的一些瞬間里,父權似的霸道是淋漓盡致的,一旦決定就無可轉圜。
在這個男人面前,沒有解釋和求饒的機會。
因此情愛場中,如果沒有他傾情投入的愛意,那么另一方下場可能會非常悲慘。
他感覺自己無疑著迷于蘇言這樣神秘交織的魅力的,他時而能夠清醒地意識到,他的確會在強權中,又或者是對強權的挑釁與臣服中,獲得性
高潮一般的快感。
這無疑是病態的,可蘇言實在給了他太過非同一般的依靠,他對這種病態的感情糾葛甚至感覺不到太多畏懼。
只是這也是他第一次隱約感到,或許溫子辰也是一樣,溫子辰怕蘇言,卻又近乎迫不及待、奮不顧身地想要和蘇言在一起。
那種欲望,飛蛾撲火一般的欲望,是來自靈魂的饑餓。
……
“出來吧。”蘇言扯了下被角,低聲說:“沈叔走了。”
夏庭晚從被窩里,先是悄悄探出了兩只眼睛,他有些緊張地看了兩眼蘇言,遲疑了一下才說:“蘇言,你怎么知道的……?”
“你覺得瞞得過我嗎?”
蘇言淺灰色的眼睛瞇了起來。
他這么淡淡看了一眼過來,夏庭晚就忍不住可憐巴巴地抓住了他的手:“我、我不是故意要騙你,我本來想,事情過去一段時間,你哪怕知道了也不會那么生氣,到時候就跟你坦白的。”
“你錯了。”蘇言寒著臉說:“無論什么時候知道,我都會生氣。你瞞我,我更生氣,但是你腳還傷著,我不舍得說你,所以就先處理溫子辰。我知道你真心擔心尹寧,哪怕是他推的你,你也不舍得我跟他發火,讓他更加害怕受傷。但是庭庭你要明白,孩子做了這種事,必須要知道后果,絕對不能讓他以為可以靠僥幸來瞞下去。”
“我……”夏庭晚低下頭,他不敢反駁蘇言,只能又小聲問了一遍:“蘇言,你是怎么知道的啊?是尹寧告訴你的嗎?”
“不是。”蘇言直接地說:“那天去天瀾閣帶你去醫院,我就覺得尹寧表現得很奇怪,當時雖然覺得有點奇怪,但是那種情況下顧不上問太多。你雖然說是你自己摔的,但是對于你的事,有一點點疑心,我也會去查,后來去天瀾閣給你拿《尋》的劇本時,我找人調了樓梯監控看。”
“你怎么能調到監控?”
夏庭晚不由愣住了,他知道天瀾閣這種高檔社區的安保級別,監控一般不可能輕易給任何人看,可是蘇言下一句話,卻讓他馬上恍然大悟。
“天瀾閣是恒泰集團開發的產業。”
“我、我給忘了。”
“我調了監控之后,已經有了答案,但是我想知道的是,他為什么突然要這樣做,有沒有人唆使。”
蘇言很平靜地繼續道:“所以我今天回來之后,找尹寧談了一會兒話,我告訴他,我現在需要他對我保持絕對誠實,否則我會非常生氣。他還是個孩子,我問了幾句,他就嚇壞了,直接承認是他推的的,但是他雖然承認了是他推的,卻怎么也不承認是溫子辰讓他推的、或者是暗示他推的。”
夏庭晚有些不知如何反應,他其實還沒想到這么遠,也沒考慮過溫子辰在背后慫恿的可能性,這個時候聽到蘇言提起這件事,不由也感到有些后背心發寒。
“我不會全聽信他的話,所以在我找他談話的同時,已經同時讓沈叔去查了尹寧的手機。在尹寧毫無準備的情況下,看看這段時間以來,溫子辰和尹寧究竟有什么聯系。尹寧手機里,并沒有什么和溫子辰的通話記錄,倒是每天都和溫子辰在微信上聊天,沈叔把聊天記錄都看了一遍發給了我,之后我又仔細看了一遍,溫子辰做過兩件事——第一件事,是和尹寧說讓尹寧畫我們三個人所謂一家人的畫,來隱晦地表達想要回來住的意愿,第二件事,是尹寧自己裝病回來香山住,把實話告訴了溫子辰,而溫子辰不僅沒有勸他,也沒有告訴我,反而是告訴尹寧,或許可以多試著來幾次,看看有沒有機會回來住。”
蘇言說到這里,神色雖然平靜,可是眼神里卻隱約劃過一絲壓抑著的怒意,他頓了頓,沉聲說:“溫子辰家境貧寒,我已經給了他遠超普通護工待遇的報酬,但是他卻沒有盡到職責。之前畫畫的事,我已經覺得不妥,但是一方面病著,另一方面尹寧太過依賴溫子辰,就一時猶豫。現在再發現兩件事的脈絡,已經足以讓我和他徹底解約。”
“但除此之外,確實沒看到溫子辰告訴他讓他傷害你的信息。當然,尹寧如果和溫子辰待在一塊時私下商量的話,查電話的確是查不到。但是我判斷有沒有,是從電話信息和與尹寧的交談中交叉取證的。他想要說誤會,大概也是覺得這件事上很冤,不過哪怕他確實在這件事上沒有慫恿,如果不是他一直縱容尹寧撒謊和想要回到香山的欲望,尹寧也不會一時沖動推了你。”
夏庭晚有些發愣。
蘇言做事實在是又快又狠,滴水不漏。
看了監控之后不動聲色,隨即安排了和尹寧談話,一邊談還一邊派人查手機。
這種手段處理這點小事,大概也實在是綽綽有余了吧。
“他不敢再來的。”蘇言深深地吸了口氣,眼神有些深沉:“我不缺那點錢,但是如果他再出現,我會叫律師告得他把之前的巨額報酬都吐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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