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府的路上桃酥的嘴一直沒有停，“咱們每月那點例銀您怎么這么大方的就給出去一半啊，回去要是被蓮香發現了，肯定又會嘰嘰歪歪的說半天。”

        尹黎突然停住腳步說道：“我們去吃羊湯和大餅怎么樣，就是鮮羅巷口的那家。”

        “好，我要再加一份小菜。誒，姑娘，你就會打斷我的話，我剛說到哪了？”桃酥說道。

        “再加一份小菜。”尹黎打岔道。

        “都被姑娘你攪和亂了。”桃酥干脆不再說話了。

        冬日天黑得早酉時三刻，主仆倆才回到聽雨閣。一進門便聽見蓮香在門口罵罵咧咧的說道；“你們主仆兩個去哪了，剛大夫人說今日晚宴讓七小姐去呢，我這一天都沒看見姑娘。大夫人剛訓斥了我一頓，迎接老爺的小姐少爺們沒過午時就回來了，偏整個府就你們兩個沒回來。”

        “好啦，蓮香姐姐，小姐今日看見相爺，不能上前，心情不暢，一天了在外面散散心，才好些，咱們就別再說了。”桃酥討好說。

        “趕快給小姐梳洗，家宴還沒有開始呢。”蓮香急忙的拉著尹黎走進內室。

        經過精心裝扮后尹黎頭上插著一套青玉頭面，穿上大夫人前兩天派人送來的新襖子，被兩個丫鬟帶著去了正廳。一進正廳，繞過屏風看見家里的幾個兄姐和弟弟都已經在席上坐好了。

        老夫人身穿一套醬色錦緞長袍，外面穿了一個紫貂毛褙子坐在正席上看見剛進門的尹黎說道：“沒點規矩，全家長輩等個小的。”

        尹黎一聽心里罵道：“你個老錢婆，小爺要是不來，你們現在也吃上了，根本也沒打算等著我啊！”

        大夫人薛氏在一旁笑嘻嘻的說道：“老太太，今日官人回來，大喜的日子，不能生氣”然后又對著王嬤嬤說道：“通知大伙兒，開席了。”

        尹黎是嫡女坐在五小姐尹蕓瑤的對面，另外的四小姐六小姐坐在她們的下首。

        尹蕓瑤打算在幾個姐妹面前顯擺今日她去了宮宴，然后小聲的說道：“還是宮宴的席面好，隨便一個玉露丸子都比咱們桌上任何一個菜色體面。”

        坐在她下首的四姑娘尹蕓瓔冷嘲道：“是啊，真是托了爹爹的福，要不五妹妹你怎么能進的了宮宴呢？”

        對面的六姑娘也就著說道：“是啊，是爹爹勞苦功高，陛下才讓姐姐你進宮看看的，一般的女子也沒有這福氣呢。”說完兩個姑娘都用手帕我這嘴低聲的笑了兩聲。

        尹蕓瑤也沒生氣：“是呢，要是宮宴也能讓庶女去就好了，這樣也省的我在那無聊了，畢竟宮里的公主們不是成親了就是還很小，一個和我同歲的都沒有。”

        尹黎因為和桃酥在外面喝了羊湯，現在一點也不餓，只能用公筷加了幾片青菜，放到碗里假裝吃。一邊聽著幾個姐姐每次家宴都要來一次的戲碼。

        尹蕓琪聽了尹蕓瑤地話，有些賭氣的說道：“五姐姐，九公主白茵好像和咱們三人同歲，都說她脾氣不好，想來是五姐姐你不敢招惹吧？”

        尹蕓瑤瞪了一眼尹蕓琪說道，“你只比小七大一歲，你看小七吃飯就是吃飯，哪像你話那么多。”

        “她是個聾子又不會說話，當然安靜了。”尹蕓琪賭氣的說道。

        尹蕓瓔趕快打圓場說道：“好啦，都是自家姐妹，別因為這等小事吵吵鬧鬧的，一會兒讓祖母聽見了，咱們三個都要挨說。”

        與尹黎同一席的還有二房家的兩個嫡女尹蕓珍和尹蕓瑾尹蕓珍比尹蕓瓔還要大一歲尹蕓瑾和尹黎同歲。尹蕓珍覺得氣氛有些冷清就小聲問尹蕓瑤，“云瑤妹妹今日你可在宴上看見了七皇子。”

        尹蕓瑤醞釀了一下不快的情緒，馬上臉頰羞紅的說道：“七皇子，和咱們二哥哥離得近，我沒說上話，但是遠遠地看見了，他比我二哥還高出一頭呢，當真是英俊威武。”

        尹蕓珍又問道：“還有別的皇子么，聽說陛下的幾個兒子樣貌都很英俊呢，你覺得誰更英俊？”

        尹蕓珍每次都能問道尹蕓瑤心坎里，她回答到“今天宮宴上陛下的幾個年長的皇子都在，的確是各個樣貌非凡，但是最英俊的是七皇子白溯，最威武的是三皇子白渙，最瀟灑的是五皇子白澈、書卷氣最濃的是六皇子白瀛，最不羈的是四皇子白溢。八皇子白瀝就是很天真。”

        尹黎聽著五小姐精辟到位的介紹，偷偷的瞄了一眼桌上五個女孩的表情，她們都在用手帕擦嘴角，估計是口水都流出來了吧。晚宴后丞相大人在書房考習子女們的功課，查看子女們的德、行、舉止，談吐。每次這種考察都沒有尹黎的事所以尹黎乖乖的站在最后面挨著門口，等散場了好第一個溜走。

        丞相尹哲坐在正位上看著七個子女，開始長篇大論的訓話。反正尹黎也聽不見所以也表現的無動于衷，數數蠟燭看看字畫。只是后來聽見了一句“陛下盛寵，今日大殿上說要與丞相府聯姻，雖然只是席間隨口一說，但是老夫看出了陛下是有這樣的打算，所以從今以后你們要多加學習禮儀，尤其是你們幾個姑娘家。”說完看了幾個女兒一眼，還看見站在門口發呆的尹黎，無奈的搖搖頭。

        幾個女孩聽了以后莫名的就開始激動起來，嘰嘰喳喳的，最后丞相拍了一下桌子然后起身說道：“就你們這點禮儀是想丟盡老夫的臉么？”說完頭也沒回的走出了書房。

        尹黎看見爹爹出了屋，緊跟著就走出去了，還有意的離父親遠一點。丞相大人走了幾步，想要回頭看看子女們的態度，結果一回頭看見尹黎站在自己身后。尹哲招了一下手，將這個剛到自己胸口的小腦袋抱進懷里，一只大掌摸著尹黎的頭。然后自顧自的說道：“你娘，已經去了一年多了。父親公務繁忙無暇顧及你，凡是是有事情一定要與你母親告知一二。你這病癥也不知道什么時候能好，這個給你。”說完尹哲從袖袋中掏出一塊羊脂玉墜。

        “帶好了，別丟了，這是今日圣上賞賜的西域貢品。”說完便把玉墜戴在尹黎的脖子上了。

        尹黎看著父親，嘴巴張了張并沒有出聲。“好孩子，父親平日不去看你，你可怨為父？”

        尹黎未動，母親說過，在沒有能力自保的時候，不要讓任何人知道自己已經正常了。可是她有些猶豫畢竟面前的人是她的親生父親。

        “算了，天色不早了回去休息吧。”尹哲揮揮手叫尹黎離開。

        尹黎行了一個禮后，便向偏院的聽雨閣走去了。只是到沒有人的地方尹黎偷偷的看著父親遠去的背影，四月未見父親鬢邊竟然多了幾絲白發，其實父親還是很愛娘親的，娘親在的時候父親每月也會去聽雨閣四五次。尹黎向身邊的桃酥招招手，向著聽雨閣走去。冷風吹過游廊上的風鈴，叮當的響聲凸顯著相府的寂靜，女孩駐足在一盞燈籠下，廊檐下飄著一片片雪白的冰晶。身邊的桃酥說道：“下雪了，今年入冬以后第一次下雪呢。”

        女孩摸摸胸前還有些溫熱的玉墜，有些失神的看著遠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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