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逾趕到地鐵站的時候，時星野已經在了，他騎了一輛自行車，一只腳撐在地上，正低頭擺弄手機。

        “嗡嗡”兩聲，夏逾的手機響。

        他掏出來看了眼。

        【星野：我在地鐵2號出口，騎一輛藍色自行車。】

        夏逾放下手機，過去拍拍他的左肩。

        時星野往右邊回頭。

        夏逾意外地道：“你怎么知道我會出現在你右邊？”

        “因為我和你心有靈犀，”時星野笑著把手機塞回兜里，對他道，“上來，讓你體驗一把飛的感覺！”

        夏逾看了看他的自行車。

        是一輛藍色的山地車，車后座上加裝了一個有軟墊的座位，讓整輛車看起來有些不和諧。

        “這車不會是你用來載你妹妹上下學的吧？”

        “這你也知道？”時星野笑，“不過她現在已經住校了。”

        “那你怎么不拆掉？”

        “其實已經拆掉了，為了接你，今天我又臨時把它裝回去了，你信嗎？”

        “信是信了，不過你這輛自行車應該已經落灰很多年了吧？”

        “這你就不知道了吧？今年暑假我還騎著它去學車了呢！”

        “你有駕照？”夏逾問。

        “有，你下午想去兜風嗎？我換輛車帶你。”

        “不得了，”夏逾笑了，“算了，你的副駕駛還是留給你喜歡的女生吧。”

        時星野只是笑了笑，并沒有接話。

        時星野奶奶家距離地鐵站騎車大概十五分鐘，自行車拐進一條安靜小巷，停在一個四合院落前。

        時星野推門進去，沖里面道：“奶奶，我同學來了。”

        一個打扮優雅，肩上披著披肩的卷發老人從屋子里走出來：“來了，快請進來坐！”

        時星野向夏逾介紹：“這是我奶奶，奶奶，這是我同學夏逾。”

        夏逾禮貌地和老人打招呼：“婆婆好。”

        “你是小野同學，和他一樣叫我奶奶就行。”

        時星野的奶奶看起來十分年輕，夏逾對著她叫奶奶甚至都有點叫不出口。

        不過時星野的奶奶十分和藹，進門就先給夏逾端來了一碗甜圓子湯：“你先喝著，一會兒家里阿姨就把午飯做好了，中午小逾是要在我們家吃吧？”

        “謝謝奶奶，給您添麻煩了。”夏逾禮貌地接過那碗甜圓子湯。

        糯米圓子里是蛋黃夾心，吃起來香甜可口，湯里還有淡淡的桂花香。

        “好吃吧？”時星野在一旁問他，“不用懷疑，超市買的，我奶奶不會做這些。”

        夏逾：“……”

        “我奶奶喜歡買菜，不會做菜，去超市買一把小蔥都要跟人討價還價，結果上回被人騙了買什么養生人參果，一百塊錢一斤，她整整買了兩斤，買回家一吃，澀的，全扔垃圾桶里了。”

        “臭小子，就知道拆我臺！”時星野奶奶不知道在廚房里干什么，聽見時星野在外面說她，不高興地道。

        “我是想讓您長點記性，別什么東西都瞎買。還有那些貴得不得了的保健品，那都是騙人的，您好歹也是個讀過書上過學的高知老太太，別整天聽人忽悠。咱沒事多看看電視，多聽聽收音機里的新聞不好么？”時星野在沙發邊坐下來，抽了一把水果刀又拿了一只蘋果，問夏逾，“要吃嗎？”

        夏逾搖頭。

        “現在到處都是消費陷阱，”一個中年女人從廚房出來，看起來像是時家燒飯的阿姨，她手里端著一口冒著熱氣的砂鍋，擺在桌子上，“老太太今天出門蹓跶，就在那巷子口，我碰見她，她正在人群外圍聽一伙人賣什么高科技納米養生產品，我尋思著該不會又要被人忽悠了吧？”

        “結果就聽見老太太說，凡是帶‘高科技納米’的養生產品都是騙人的，嚇得我，趕緊把老太太拉回家，就怕人說我們老太太壞人生意砸人飯碗。”

        “哪個路口？”時星野問，“這附近可不能擺小攤，下回看見了直接打電話給城管，一舉報一個準，悄么聲息的還不怕被人報復。”

        “好主意！”時星野奶奶也端著一盤菜從廚房里出來，笑著稱贊時星野，“不愧是我大孫子。”

        祖孫兩的關系看起來意外地好。

        十五分鐘后，時家開飯了。

        夏逾和時星野一起在餐桌邊坐下。

        時奶奶很主動地給夏逾盛湯：“先喝一口暖暖胃。”

        “您別忙活了，咱們自己來就行。”時星野忙道。

        夏逾也道：“謝謝奶奶，我可以自己來。”

        他站起來接過時奶奶手里那碗湯。

        時奶奶笑著道：“小野這家伙，從小就喜歡拆我臺，沒大沒小慣了，你別介意。”

        夏逾跟著一笑。

        他羨慕時家的這種相處氛圍，時星野能這么開朗又有人緣，一定和這樣的家庭氛圍脫不開干系。

        在時奶奶家吃完午飯，時星野帶著夏逾去看她奶奶家院子里的那顆棗樹：“就是這棵樹，讓我從上面摔下來。”

        夏逾抬頭觀察：“樹杈挨著墻，中間卻沒落腳點，確實容易上去不容易下來。”

        時星野正想找個理由找補一下，避免自己在夏逾心目中英明掃地，聽見時奶奶在屋里叫他：“小野，你過來一下。”

        時星野過去。

        時奶奶手里捧著一杯紅茶，望著院里夏逾的背影：“這就是你說喜歡的那個小孩？”

        時星野道：“是。”

        時奶奶側目望了他一眼：“你和他聊過嗎？關于你喜歡他的事情？”

        時星野臉上沒什么笑容，認真道：“沒有。”

        時奶奶臉上掛著的也是與方才截然不同的嚴肅表情：“你不和他聊，之后會傷心的不僅僅只是你一個人，如果他是直男，他會傷心失去了你這么一個朋友，做為奶奶，也不想看到你難過。”

        時星野忍不住笑了：“您還知道什么叫‘直男’？”

        “你從小就不讓我省心，”時奶奶嗔怪著罵他，“你跟家里出柜那天，我連夜找人幫我去查了這方面的資料，還旁敲側擊地去問了程醫生，現在連程醫生都知道你那些破事兒了。”

        時星野一點也不覺得這有什么，笑著問時奶奶：“程醫生怎么說？”

        “程醫生安慰我，兒孫自有兒孫福，還說這不是病，叫我不要太把這件事情放在心上，免得氣壞了身子，我能不氣嗎？我孫子從記事起老師就夸他是好學生，年年拿三好學生、優秀標兵，好不容易還考上了h大，結果青春期姍姍來遲，一給我整事兒就整了個大的。”

        “您剛不還說我從小不給您省心嗎？”

        “這矛盾嗎？這一點都不矛盾，你說你這事情為什么要先給我說，不去跟你爸媽坦白？”

        “我早晚要跟他們坦白的，”時星野垂下眼睛，“不管他喜不喜歡我，我喜歡男人這事情不會變。奶奶，您是我最親近的人，所以我才會把這件事情先告訴您，我不會瞞著我爸媽，只是我爸媽遠沒有您開明，我想……我喜歡一個人多不容易，不管他喜不喜歡我，愿不愿意和我在一起，我總要先為他排除萬難，這樣才不會讓我的努力白費，不是嗎？”

        時奶奶搖頭長嘆：“這可不是解數學題，不是你所有的步驟對了，答案就會正確。”

        “我知道，但總要試試。”時星野望著庭院里的夏逾，勾了下嘴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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