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亦真亦假誰是客(上)
嘴上這樣說著,手上卻為小豆子做了個香囊,繡上這和合二仙圖,只可惜這個香囊卻沒來得及送出去。那年剛巧趕上了宮里鬧天花,蘇麻喇姑奉命專心照料年幼的萬歲爺,小豆子則留在宮里聽候差遣。誰知宮里一個太監不小心染了天花,小豆子也被傳染了。得了這個,就相當于患了絕癥,只能隔離等死。最終,蘇麻喇姑也沒能見他一眼,只剩下這個香囊已陪了她半輩子。
我看著她蒼老的面容,原來這樣的一位高壽老人也有遺憾的事。我緩緩起身,尋思著怎么引婆子樂呵:
“婆婆,我唱戲給您聽可好?”
她抬眼看向我:
“小丫頭會唱戲?”
我點了點頭,她笑了:
“好,唱來我聽聽。”
老人家聽戲不過都是圖個熱鬧,我心頭忽然想起一出麻姑獻壽。于是后退兩步,便唱與她聽。
蘇麻喇姑聽完,便樂呵呵的笑了。于是,招手讓我過去坐下,又開始向我講述她年輕時的事:
“孝莊文皇后也愛聽戲,她最愛聽西廂記了。那時候,宮里養了一幫戲班子,我經常帶著萬歲爺,陪著她聽戲。可萬歲爺小啊,怎么能老老實實的坐著,一個勁兒的鬧著要出去。于是,孝莊文皇后就讓我領著他出去玩兒。萬歲爺就像脫了韁繩的馬,到處亂跑。長廊里,花園里,他跑啊跑啊,我就跟在后頭追著,一邊提醒他當心點兒,一邊提著袍子又怕自己摔著…”
蘇麻喇姑說完,嘴角還掛著笑意,久久不散。我雙手撐著下巴看著她,聽得迷了。細看到,她耳上戴著的耳環是上好的翠玉,上端是精巧的蜜蜂形狀,兩翅還有十分精小的珍珠,中間是紅色的碧璽。蘇麻喇姑說這對耳環是孝莊文皇后賞的,用來犒勞她的忠心。既是主子賞的,便是天天戴著了。
那次之后,便沒再見婆子出來。也是到了炎炎夏季,唯有清晨和傍晚才可以出來溜達一會,要是正午出來,準被熱個半死。
正值酷暑,池子里的荷花密密匝匝的盛開,外頭樹上的知了也叫個沒完。主子小憩的時候,最怕這些小東西擾了清靜。經常能見到宮女不顧天氣炎熱,頂著大太陽趕知了。
傍晚時分,沒了正午那般的灼熱感。我穿了件綠紗衣,紋樣是含苞怒放的荷花。本是拿著詩經到樹底下乘涼,剛靠著樹坐下,便發現地上有個知了幼蟲的洞。不禁想起小時候,每到夏天來臨,師兄就帶著我去捕知了,也見慣了這種幼蟲洞。我一時來了興致,蹲下將洞口上面的一塊軟泥拿掉,果然看到了一只幼蟲正要爬出來,又突然后退縮了回去,我又將軟泥蓋了上去。
“這是在看什么呢?”
旁邊冷不丁的傳來一句男子聲音,我抬頭,原來是太子,正悠閑的盯著我的舉動。
“喲,太子爺。”
我忙站起來朝他行禮,他抬了一下手,示意我起來。
“奴才在看知了。”
太子不以為然的看著我:
“你當本太子沒見過知了嗎?這東西每到三伏天兒便叫個不停,又怎么會鉆進泥土里去?”
我捂嘴一笑,他到底不是民間長大的,定是沒見過幼蟲。看著眼前的太子,我突然閃過一個念頭,于是說道:
“太子爺敢跟奴才打賭嗎?如果這知了真的在泥土里,就答應奴才一件事。”
“若是這里頭沒有,本太子可饒不了你!”
太子用手指了指我,一副等著看好戲的表情。
我神秘一笑,示意他蹲下。太子將信將疑的蹲在我旁邊,看著我將小洞口上的一塊凸起的軟泥拿掉,隨即就發現從里面退出來一只幼蟲。
太子吃驚的看著被放在我手掌中的知了幼蟲,說不出話來。
我問:
“您瞧瞧,像知了嗎?”
他湊近看了看,微微皺了皺眉:
“這也不是知了呀…”
“樹上會叫的知了總不能出來就這么大吧,這可是幼蟲。它會自己從地上的洞里鉆出來,然后爬到樹上,退了殼,不就成了知了?”
我這么一解釋,他總算“哦”了一聲,然后問道:
“說吧,什么事兒?”
我清了清嗓子,一本正經的看著他:
“太子爺閑來無事的時候,到梨園聽戲去。”
“就這個?”
我“嗯”了一聲,他若是去了梨園,準能治好師姐的相思病。
太子手背在身后,緩緩說了一句:
“賴皮!”
隨后便揚長而去,我沖著他的背影抬高聲音又是一句:
“太子爺一言九鼎,可不能耍賴啊!”
心中料他會去的,堂堂大清太子爺,總不能失信給了一個戲子。他走后,我拿起詩經也往回走。一邊讀著詩詞,一邊拿著團扇慢悠悠的扇風。
“平生不會相思,才會相思,便害相思。”
讀到這句,便合上了詩經。想來師姐的單相思也近十年,原來世間真的有驚鴻一瞥,只一眼,便定了終身。
三天后,太子真的去了梨園。趕在大清早天不熱的時候,下了馬車,隨從敲響了門。師兄開門的時候,心里著實一驚,嘴上忙說著:
“喲,太子爺來了,您快里面請上座。”
太子還是頭一次去梨園聽戲,他邊朝里走邊打量著,身后的隨從跟著一刻不停的扇著扇子。師兄引了他到上座,拿出戲單讓他選。太子草草翻看了下,說道:
“有什么好看的戲,演便是了。”
師兄想了想,笑著征求他的意見:
“那給太子爺演一出游園驚夢,這出戲之前您也聽過。”
“什么時候?”
“好多年前了,在大阿哥府的時候。”
太子沉思了一會兒,終于想起了:
“是有這么一回事,什么人唱得倒是不記得了。”
這時,師姐端了茶過來。在后院聽到師兄聲音的時候,她便特意進屋換了一身衣裳,顏色如水洗的天空,上面娟秀的紋樣是喜鵲鬧枝。那天的打扮,很是清新脫俗。發梳三綹盤起,綴著粉色的絹花,耳上還戴著白玉墜子。
太子見了師姐,不由稍稍一愣,眼神也是看得直了。師兄在一旁全看在眼里,只能尷尬的打了岔:
“當時正是奴才和她唱得那出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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