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1章 京都之事
“來人，快來人！”
王御史是朝堂中出了名的“傻子”，總是輕易被人攛掇著沖動行事。
譬如現(xiàn)下，其余大人或靜立沉思或盤坐假寐，都在等齊王言明需要他們做什么。唯有他被身旁的大人一句“無人開口便大家都會死在此處”激得跑到門口叫人。
普天之下無人不知齊王嗜血好戰(zhàn)之名，別人不出聲，王御史就當(dāng)自己是唯一的勇士，鶴立于膽小群臣之間。
“快來人啊，放我等出去。我等乃朝堂命官，齊王無權(quán)羈押我等！”
一禁軍小頭目帶著兩人過來，似笑非笑地看著他，看著這個第一個出聲的大官，眼中滿是鄙夷。
“你說王爺無權(quán)羈押你？”
王御史一甩衣袖，傲道：“自然無權(quán)，陛下遇刺之事，絕非齊王口中所言那般簡單，我等身為陛下的臣子，朝廷的一員，絕不可能聽信片面之言。你快放我等出去，我等自會查清真相！”
眼見那禁軍小頭目眼中殺意越重，趙修安睜開眼，看向王御史道：“王大人，切勿多言。”
王御史平日因?yàn)闊o腦口快，被趙修安這個直系上官訓(xùn)了不少次，早就心生不滿，聞言嗤道：“趙大人，你等愿做鼠輩困于囹圄之中，可下官不想。”
他睨著那小頭目，朗聲道：“本官未曾參與刺殺陛下之事。反倒是齊王，東山祭典由他、六殿下和禁軍統(tǒng)領(lǐng)共商防衛(wèi)之事，如今另外兩人一人命喪黃泉，一人狼狽逃竄。他又隨便尋個借口將我等關(guān)于此處，難道不是他心虛嗎？”
趙修安嘆口氣，闔上雙眼，不再看王御史自尋死路。
那禁軍小頭目在王御史說完此話后，一言不發(fā)地抽出了隨身佩刀。王御史當(dāng)即害怕得往后一縮。
“你，你要干什么？我……本官告訴你，殺害朝廷命官是死罪……”
話未說完，手起刀落，王御史連慘叫都來不及發(fā)出，血液濺出丈遠(yuǎn)，頭顱便滴溜溜滾到了地上，那雙瞪著的眼里滿是驚恐，正對著后面的官員。
房中膽小的官員頓時發(fā)出驚叫，紛紛朝后面躲去，擠作一團(tuán)，毫無平日里高高在上霽月清風(fēng)的樣子。
禁軍小頭目做完這一切，沖著這群手無縛雞之力的文官笑出一口黃牙，大聲道：“齊王殿下令：逆賊就地誅殺。諸位大人，好自為之吧。”
說完領(lǐng)著人便走了，留下王御史那駭人的尸身與群臣為伴。房門再度被關(guān)上，方才還坐得住的官員再也穩(wěn)不住了。
丞相已被帶走，戶部尚書看向假寐的趙修安。
“趙老，如今這里就您能做主，您看看我等如何是好啊？這齊王關(guān)著我等，也不說要做什么，不會要將我等全數(shù)殺了吧！”
趙修安睜眼，一雙眼里滿是沉靜，毫無驚慌，正要說話安撫眾人，就聽房門再度被打開。眾人正心驚，卻見進(jìn)來的是兩個身著大理寺官差服的人。
兩人手腳麻利地收拾了王御史的尸體，抬著尸身走了，房門卻沒被關(guān)上。眾人盯著房門處，生怕再有禁軍前來殺人。
不一會兒，有一絳紫官袍之人緩步而來，他面若冠玉，神色冷峻，走到眾臣面前，無視地上和墻上的鮮血，在房內(nèi)唯一一張椅上落了座。
戶部尚書驚呆地看著他，口中嗑絆道：“沈燼之？你，你竟和齊王……”
沈燼之豎起修長白皙的食指，輕噓一聲，似笑非笑地看著他。
“婁大人，話可以說，但命只有一條，你不想這般快就去與王御史作伴吧。”
戶部尚書閉上了嘴，其余眾人就更不敢開口了。沈燼之鳳眸如炬，從房中眾人身上一一掃過，抬手輕點(diǎn)，言語隨意得仿若在逗自家小寵。
“你、你……還有你，出去吧，本官有事相問。”
被點(diǎn)到的人俱是大駭，更有甚者，腿軟到跪在地上，很快便被進(jìn)來的禁軍拖了出去。
點(diǎn)到之人被帶走，房內(nèi)剩下的官員人人自危，看向他的目光中有驚疑，有恐懼。沈燼之卻全然無視，只盯著趙修安道：“三天內(nèi)擁齊王殿下者官復(fù)原位。”
人群中一陣騷動，趙修安看向沈燼之的眼中透著失望：“沈大人，陛下那般信重于你，你怎可背棄陛下，做出如此大逆不道之事。”
沈燼之鳳眸中笑意流轉(zhuǎn)，喟嘆道：“陛下信重的可不是我，是我給他私庫里供的銀錢。”
趙修安閉了閉眼，隨即沉靜地看向他道：“給三日時日，是因?yàn)樘熳迎t印不在他手中吧？”
“趙老德高望重，多提點(diǎn)著諸位大人。”
沈燼之對這群平日里大多尸位素餐的老家伙無話可說，起身欲走，最后又看了一眼趙修安，沉聲道：“你等可以一死了之，但你等家中血脈至親尚在禁軍掌控之中，諸位大人，三思而后行。”
趙修安這等風(fēng)骨，若是為了景樂帝那般貨色殉了，太過可惜。他老來得子，沒到絕路，想必是舍不得家中兒女的。
“沈大人，既然各府都有禁軍把控，可否放我等歸家啊？這秋日寒涼，在這陰冷的房內(nèi)，我這老骨頭恐熬不過三日啊！”工部侍郎見沈燼之要走，急忙叫道。
“是啊，沈大人，你就放我們回去吧。”
幾個官員隨即附和。
沈燼之最后看了一眼趙修安，轉(zhuǎn)身離去。前來關(guān)門的禁軍啐了一口，道：“讓你們住這里還不滿意，那些將軍可全都被扔進(jìn)地牢里戴著枷呢！”
朝中大亂，沈燼之依舊坐在大理寺卿的值房中如往日一般審著案卷。陳文大步進(jìn)了屋，一臉郁色道：“大人，顧小姐不見了。”
案卷被按在了掌下，沈燼之神色冷凝：“你說什么？”
陳文微垂下頭道：“東山祭典之事尚未傳開，顧小姐便隨著幾人一起喬裝出了府，顧小姐聰慧，兄弟們暗中跟隨保護(hù)時便跟得遠(yuǎn)了些，誰知在城中就跟丟了。不過你放心，顧小姐并非被人挾持，隨行之人都聽令于她，現(xiàn)下京都這種情形，她不在京都恐怕更好些。”
沈燼之默然不語，久到陳文脖子都發(fā)軟了，他才輕“嗯”了一聲。
陳文抬起頭道：“吳英那邊已經(jīng)回信了，后日便可抵京。”
“六皇子那邊呢？”
“趙揚(yáng)傳來消息，已經(jīng)查到他的蹤跡了，發(fā)現(xiàn)另外還有一批人馬暗中跟隨，問是否要下手解決？”
沈燼之輕垂了垂眼睫，淡聲道：“不，若他沒死便隨他，若他死了，把東西拿回來便是。”
陳文應(yīng)是，頓了頓又問道：“那顧小姐那邊？”
“派人尋，若尋不到，那便說明她不需要你們保護(hù)。”
“是。”
齊王坐京都，每日見著可摸但不可坐的龍椅，手下追殺六皇子屢屢敗北，氣得他每日拉出一個往日與自己不對付的臣子抄家斬首示眾。京都的血日日不停，一時間人人自危，惶惶不可終日。
三日期到，齊王欲要登基，卻被指出手中無天子印璽，不是順應(yīng)天命之君。同時距離京都最近的江州叛軍攻城，讓他不得不擱置登基，轉(zhuǎn)而應(yīng)對叛軍。
顧言思每日清點(diǎn)七星谷可用錢糧，安排手中各處人馬行事，忙得焦頭爛額，卻始終記掛著京都齊王手下的亡者名單。每日必定要收到消息，確認(rèn)沒有不想看到出現(xiàn)在名單之上的人才能入睡。
不過短短幾日，人就肉眼可見的消瘦許多，看得雀枝心疼不已。這日三毒傳來消息，說江州叛軍與禁軍首次交鋒取得勝利，京都局勢暫時僵持，齊王不會立即稱帝，他們終于可以先歇口氣。
雀枝拉著她非要去莊外散心，顧言思拗不過，只好隨她而去。
這村莊外的山上有一片紅云似的楓林，美如仙境，當(dāng)?shù)卮迕裾f山上有一座道觀，問道求平安極靈。
雀枝拉著顧言思在紅楓鋪就的山道上徐徐而行，嘰嘰喳喳的真如一只小雀鳥，美景加上可愛的小丫頭，顧言思心神也確實(shí)放松幾分。
“小姐，你快點(diǎn)啊，再晚些人家觀里就該閉觀謝客了，就求不到平安符了！你不是很擔(dān)心沈大人嗎，快點(diǎn)快點(diǎn)，我們?nèi)ソo沈大人求一個大大的平安符，保證他平平安安！”
顧言思伸手在她額上崩了一下，無奈道：“誰告訴你我擔(dān)心他了？！說什么去為沈大人求，我看是你想為趙大人求平安符才是。”
雀枝放開她，捂住自己的額頭，小臉飄上兩朵紅云，嘀咕道：“是，我是想去給趙大人求來著，但那是因?yàn)樗俏业亩魅恕！彪S即她像是抓住了顧言思的把柄，笑容得意：“小姐你敢說你只把沈大人當(dāng)恩人嗎？”
顧言思：……
“不，他是我再世父母！”
雀枝被顧言思這一本正經(jīng)的話逗得咯咯直笑：“才不是，小姐你肯定喜歡沈大人。我不管，快些快些，早點(diǎn)為大人求到平安符早點(diǎn)心安！”
顧言思被她拉著小跑起來，衣衫飄揚(yáng)，青綠的薄紗在紛飛的楓葉中錯落伏躍，像是映著夕陽紅霞的湖面被風(fēng)圈起一層層漣漪。
顧言思被雀枝的歡樂感染，全然不知山下收到了見云卿飛鴿傳來的重大消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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