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對方壓過來的時候，夏田覺得全身都沒有了力氣。

        “你要干什么！？”夏田怒吼道，她聞到了張時的味道。

        “我們必須得靠在一起，不然都會失溫的”

        “你少來，你這個人渣！流氓！”

        話說完，對方的力量明顯減輕了，夏田迅速掙脫開。

        “我真沒有惡意，現在我們必須抱團取暖！”

        “誰給抱團”夏田氣得真想打他，“你就是想耍流氓！”

        “待會兒冷了，你自己受著吧！”

        夏田看不到張時的表情，只覺得聲音里有股戲謔的味道。

        兩個人又陷入了沉默，月光暗淡，夏田刻意保持了很遠一段距離，只能互相看到對方一團黑色而孤單的影子。

        大海已經漲潮，海浪把她們逼到沙灘的最上面，再往上就是利翹的礁石。

        海浪一波波沖上海灘，不時有海水濺到他們單薄的衣服上，又濕又冷。

        之前的美麗景色一掃而光，全都變成了海水的單調和風的呼嘯。

        不知什么時刻，這個孤寂的小島上突然傳出一聲刺耳的女人的尖叫。

        夏田在沙灘上突然跳了起來，“什么東西呀！”

        張時被嚇得睜開了眼睛，借著微弱的月光，他看到無數的小黑點從大海里冒了出來，正密密麻麻爬上沙灘。

        是大眼蟹，海水退潮了。

        還沒等張時解釋，夏田就飛快地跑過了過來，一把抱住了張時的胳膊。

        張時在黑暗中會心地笑了。

        兩個人依偎在一起，占據了沙灘上很小的一部分，其余全被這種大眼蟹占領了。

        它們發出輕微的“噼噼啪啪”的響聲，精力旺盛地在嘴邊過濾著沙子，很快就在整片沙灘上造出密密麻麻的小沙球。

        不時有小蟹子過來攆他們，都被張時一一撥了回去，每當這時夏田就會靠他更近了。

        “睡一會兒吧。”張時說。

        “這怎么能睡得著啊。”夏田叫苦不迭。

        “餓了嗎，我這還有塊糖。”張時又從身上摸出一顆糖遞給她。

        “你身上到底還有什么？”夏田問，“難道我們就只能靠這幾塊糖了？”

        “就只有這塊糖了。”張時說道。

        “那我還是不吃了，你自己留著吧。”夏田將他的手推回去。

        “你忘了，我吃別的東西都會吐。”張時又遞給她。

        “那你怎么辦？”

        “我這人抗餓，三四天沒問題。”

        夏田苦笑一下，她想起不久前因為饑餓加喝酒導致他胃穿孔的事兒。

        “你吃呀？”張時又往前遞。

        夏田突然覺得這句話跟許多年前的一句話分毫不差地重合起來，聲音一樣，情景一樣，像是瞬間穿越。

        她接過那顆糖，撥開糖衣，將裸糖放進嘴里，一瞬間味道也重合了。

        她有些激動地說不出話來，幾次平復，幾次又起。

        “你”她開口問道，“你很多年前有沒有在一個車站遇到過一個小女孩？”

        問題問完，不見回復，問話像自由落體的石頭。

        “到底有沒有嘛？”

        “你神經病啊！”張時突然說，“我這人從來沒坐過火車，從小就是豪車接送”

        “行行行，算我沒說”夏田泄了氣，白激動一回。

        兩人不再說話，誰都沒閉眼睛，沉默地看著那群小蟹吃沙子，浪涌風急，可擋不住它們沙沙的聲音。

        最廉價的沙子，卻能引得一大群生命興致勃勃、群情亢奮，給人的感覺實在奇妙。

        這沙沙聲還有催眠之效，不知道什么時候他們睡著了，夢中不覺貼得很近，盡管賴在風的頭上。

        次日清晨，夏田醒過來，發現自己的頭埋在張時的臂彎里，頭頂著腋窩，小腿盤著大腿。

        她先是一怔，隨后拔地而起，憑空從地上彈了起來。

        但張時并不動彈，依舊瞇著眼睛，像一團臥佛。

        夏田站起來后，對著張時觀察了半天，看他的眼皮有沒有動，如果眼皮微動，就是裝的。

        動了！

        這個討厭的家伙

        可那又怎樣，不想尷尬，就啥都不講。

        夏田走了幾步，踩碎了不少昨晚留下的小沙球，回身看到張時還在裝睡，又氣又好笑。

        忍了幾分鐘，實在看不下去，干脆走過來，推了推他。

        “該醒了。”夏田說。

        “嗯？”張時呈懵懂狀，“你醒啦？”

        夏田突然感覺不會說話了，似乎二人關系進了一步，可又不情不愿，想說個“滾”字，憋半天沒說出來，時機一過，也就作罷。

        此時已是饑腸轆轆，膀胱又急，加之莫名的惱怒，一股氣陰云一樣總堵在胸口。

        “要不要上個廁所？”張時開口道。

        夏田猛一回頭，憤怒地看著她，又氣又羞。

        想上，可這個小島，連個藏人的地方都沒有，怎么上啊？

        “我把眼睛閉起來，你該上上。”張時又躺佛一樣閉著眼睛。

        “誰要上啊！？我才不上！”夏田大吼一聲。

        “你不上，我上，請回避一下。”張時坐起來，開始解褲子拉鏈。

        “你這人怎么這樣啊？”夏田氣得真想打他。

        忽然覺得此刻的張時變了，話多，笑多，活潑了。

        至于嗎，不就是晚上靠近睡了一會兒嗎，跟你關系有這么近嗎？夏田越覺生氣，氣昂昂地走開了，盡可能躲遠一點。

        從她這個位置并不能看到他，自己實在有些憋不住，條件似乎允許，但又臉薄的不肯就地解決，只能杵在那里天人交戰。

        “夏田！”張時遠遠地喊她。

        “干什么！？”夏田沒好氣地走過去。

        “跟你說句話。”張時指了一個地方讓她坐。

        夏田沒坐，站在那里，由于生理原因，站不穩當，坐立不安。

        “有什么你快說。”

        “記得我那個清單上還有一條嗎？”張時瞇眼看著海上升起的太陽，“也是最后一條，就是跟人打個賭。”

        “你想跟誰打賭？”

        “跟你。”張時轉頭看著她，臉上帶著微笑。

        夏田覺得這家伙著實無聊，實在沒心情陪他玩。

        “你跟我犯得著嗎？”夏田沒好氣的說。

        他越是表現的熱情，她越得冷漠置之，不然距離感覺沒了，這很糟糕。

        “現在，犯得著。”張時笑容不改地說。

        “行，你說吧。”看他到底耍什么花樣。

        “我打賭，李況的游艇一會兒就會來。”

        “所以你高興了，五百萬來了，用來換我們不報警抓他！”夏田越發討厭張時此刻的嘴臉。

        “對啊，”張時還是笑嘻嘻的，“五百萬，其中一百萬給你，另外四百萬付完這些天的花銷，全給葛清知道嗎？”

        “我一分錢都不要！”夏田不屑地說。

        “不，答應給你就是的。”張時盯著夏田說道，“畢竟跟我冒著生命危險，這是的你報酬，是咱倆之間的交換。”

        “都破產了，還充大方”夏田嘀咕了一句。

        張時沒任何回應，而是側身用手指在沙灘上寫起字來：我的財產，一百萬給夏田，四百萬給葛清，張時。

        如此高調的給錢讓夏田越發討厭，這是唯恐全天下不知啊。

        “我才不要你的錢！”夏田抬腳將他寫的字在沙地上抹平。

        張時不見任何惱怒，“這是我的賭注，你也得有賭注。”

        夏田一擺手，表示懶得再聽。

        張時沒理會，繼續說：“賭注就是，看見游艇，你得抱抱我。”

        “你”夏田沒想到這家伙會說出這種話，“你混蛋！”

        “不抱也行，反正昨天也抱了”張時悠悠地說道。

        “你”夏田真想打他。

        他一個行動不能自理，跟本不是我的對手，想放肆，分分鐘滅了他！

        夏田四下里尋，礁石縫里找了一塊拿的動的，擎在手里，威脅道：“你要敢亂來，別怪我不客氣！”

        她算是看透張時了，先前一副高冷模樣，現在離了城市，沒了法律，他就不再掩飾了，真真的人渣

        “好好好，你冷靜，冷靜。”張時安撫他，“牽牽手總可以吧？”

        “你混蛋”夏田拿石作投擲狀。

        “冷靜，冷靜不說了。”張時深吸一口氣，視線轉向遠方的海邊，悠悠的說道，“應該是來了。”

        夏田也看向大海。

        遠方，海天交接處，果真有一白影，一跳一跳的，恰如萌動的希望。

        有些諷刺，既怕這些人，又盼著這些人。

        哼！這些人再惡，也好過張時！

        盡管離了很遠，夏田還是興奮地朝他們揮手。

        “你會游泳嗎？”張時問。

        “關你什么事兒！”夏田瞪了他一眼。

        “我想下去游泳。”張時笑著說，“特別想。”

        “喂！”夏田又氣又好笑，“你這怎么游啊！？”

        “你把我拖下水，我靠兩個胳膊可以游的。”張時俏皮地比劃著。

        “才不要呢！”開什么玩笑，簡直不可理喻。

        可張時笑著，看了夏田一眼，然后俯下身體，像只海象一樣，胳膊撐著，拖著兩條殘廢的腿，一點一點往海里爬去。

        “哈哈哈！”張時滑稽的模樣把夏田逗樂了。

        張時回頭看她一眼，沖她也笑了，然后繼續往海里爬。

        “喂，別怪我沒提醒你啊，我水性不好，沒法救你！”夏田打趣道。

        “在水里”張時邊爬邊吃力地說，“我是如魚得水你等著瞧好了”

        “行，我倒要看看你怎么個如魚得水的。”夏田撅著嘴，沒好氣地看著張時，這種不知死活得意忘形的家伙，就得用水嗆嗆他。

        她又看了看遠方的大海，一艘白色的游艇赫然在目，正高速向他們駛來，使她越發安心。

        再低頭看張時，他已然沒入水中，昂著頭，浪花開始一次次蓋過他的頭頂。

        “喂！好玩嗎？”夏田問。

        張時吃力地回頭看向夏田，沖她露出一個微笑。

        他只能用手劃水，看起來有些吃力，不斷噴吐出喝進嘴里的水，緩慢但堅定地向更深處游去。

        “喂！別游了！”夏田突然感覺不對勁，朝著張時喊起來，“太深了，你會沒命的！”

        張時并不聽她的，繼續向前游，半米多高的海浪一次次將他掩蓋，他的頭一次次在水中揚起。

        “聽到沒有，別游了！”一陣恐懼襲向夏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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