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7章  滯留淮安

薛雯她們到了淮安才知道皇后去世的消息，此時，訃告已經廣傳天下，有爵人家一年不得宴席音樂，庶民三月不得婚嫁。

薛雯有誥命品級，因此著素服，禁戴一切金銀飾物。

這些可都是有強制規定的，稍有疏忽可就是大不敬的罪，薛雯自然是不敢怠慢的。

只是她沒想到短短的一個月竟然發生了那么多事情，大皇子沒了，皇后沒了，如今京城里還不知道是怎么個情況。

她心有余悸，幸虧早早脫身，否則自己還不知道會是什么樣子。

李冉給她端了碗觀音豆腐來，“娘子，你肯定沒吃過這個。”

薛雯往那碗里一瞧，綠綠的一塊一塊的果凍一樣的觀音豆腐上，撒了些芝麻白糖，看上去很誘人。

這是用一種叫觀音柴樹的葉子揉成渣，兌了水，濾出汁子，再加草木灰水凝固成豆腐塊狀，可以涼拌，也可以加糖水，吃起來象涼粉。

四月里新麥未熟，正是吃這個救濟饑荒的時候。

她笑著問，“在哪兒買的？”

“有蚱蜢船娘在碼頭上售賣，我瞧著還算清爽，就買來給你嘗嘗鮮。”

李冉寵溺的說。

薛雯端過來道，“方姑姑有了嗎？”

“都有的，你當別人跟你一樣稀罕這個？”

李冉鄙視的看著她，“也就是混個水飽，你雖是農戶出身，卻沒吃過什么苦頭，哪里知道這些東西。”

“切，青黃不接的時候，又不是沒吃過青麥苗，說得好像我什么都不知道似的，你倒是吃過幾回這個？”

薛雯鄙夷的斜了他一眼。

李冉揉揉鼻子，“算我說不過你，這幾日要上岸了，說是快到汛期，河水要漲起來，暫時不適合行船。”

薛雯皺了皺眉，“這才四月啊，怎么就要漲水了？”

“這不是皇后薨了嗎？有人傳說是皇后娘娘死的極冤，老天爺發怒……總之，王太傅這回鐵定不討好。”

李冉說著，臉色變得陰郁起來。

張縣令慘死的事情，他也聽說了，只是沒想到顧侯爺的手段這么殘暴，殺人就殺人，把張縣令折磨成那樣，最后還把自己標榜成受害者，真是讓他大跌眼鏡。

京城里的御史人人自危，就算有王太傅的支持，敢出來跟他較勁的人也沒幾個。

文人是有骨氣，可誰沒一家老小啊，死得其所也罷了，弄成張縣令那樣，新帝連撫恤都沒給，人就算白死了，多冤枉！

如今皇后一死，顧侯爺更委屈了，他直言皇后是被淑妃娘娘逼死的。

皇后只是失手劃傷了淑妃的臉，可淑妃借著小產就要了皇后娘娘的命，顧侯爺把賬算得的是一清二楚。

他甚至在皇后的葬禮上，要求淑妃以死謝罪！

新帝以顧侯爺傷心過度為由，沒有計較他失儀之罪。

誰知道轉頭，王太傅就彈劾顧侯爺有謀反之心。

京里如今亂成了一鍋粥，新帝約束不了王太傅，同樣也壓服不住顧侯爺。

他直接擺爛，苦悶的在宮墻里醉生夢死，外朝的事情一律不管了。

很快，外地的官員們就發現自己頭頂上的大佬兒們不管事了，人家忙著批斗顧侯爺，于是乎，這些官員開始放飛自我了。

本來五月才來的汛期，提前了一個月，因為臨近運河的州縣長官需要銀子，京里好些空缺沒補上，沒錢可是上不去的。

所有的這一切，李冉看在眼里，卻深感無力改變。

在淮安一耽擱，至少得一個多月，再南下，可是真正的汛期。

薛雯見他說著說著就變了臉色，聲音也越來越低沉，疑惑的問，“想什么呢？說話還能走神？”

李冉回過神來，抹了把臉道，“在想岳父大人有沒有做好防汛的準備，這可不是小事。”

薛雯點點頭說，“也是，得派人先去說一聲。”

王太傅討不討好，不關她的事兒，她只擔心薛崇德剛剛上任，千萬別出岔子。

……

船行至一處碼頭，薛雯一行人棄舟上岸。

河道禁航，李冉估摸著一時半會兒走不了，直接包下一處院子，讓她們暫時住下，自己騎馬先去任上，之后再派人來接她們。

薛雯懷疑李冉有事兒瞞著自己，只叮囑說，“別強出頭，凡事該忍就忍，等這陣風過了，咱們再算賬。”

“你放心，我不是去惹事兒的，只是上任的時間快到了，一起走的話，會誤了期限。”李冉的理由讓薛雯沒辦法辯駁，盡管很不放心，最終還是由著他騎馬先行了。

薛雯帶著人住進新租的院子不久，小雪就來稟報說，“房東帶著個婆子想來給您請安。”

她愣了一下問道，“房東是什么人？”

“房東姓蘇，是本地綢緞商。”

小雪顯然是打聽過的，回答說，“蘇娘子在本地很有名，她原是嫁了嚴舉人，誰知道上年恩科的時候，她丈夫著了風寒，不幸病死。”

“族里說她是掃把星，克夫，要奪了她的家產把她趕走，她仗著自己是舉人娘子的身份，以還在孝期為由，硬是跟族里打了整整兩年的官司，直到現在這場官司也沒斷下來。”

薛雯笑了，“我說怎么剛好有這么好的一處宅子等著我租呢，原來是惹上官司的，那嚴家也太不厚道了。”

“您要是不想見她，奴婢這就讓她回去。”小雪緊咬著嘴唇，很揪心的樣子。

薛雯猜到她大約是收了人家的好處，否則怎么可能為蘇娘子說這么多好話。

一個寡婦想要保住自己的產業很不容易，薛雯動了惻隱之心，淡淡說道，“我坐了那么些時日的船，正想找個本地人說說古，她來的正好，請進來吧。”

小雪高興的應了一聲，沒過多久，就見她領著一個二十出頭，打扮得很利落的女子進到屋里。

蘇娘子身穿素服，頭上只包著素帕，什么飾物都沒戴，低首含胸，給薛雯見了個大禮。

“蒙夫人不棄，不祥人蘇氏給您請安了。”

薛雯笑著扶起她說，“姐姐快不要如此，折了我的福，趕緊坐下說話。”

她轉頭命小雪上茶，拉著蘇娘子坐下。

蘇娘子也是個爽利的人，見薛雯沒嫌棄她，感激道，“您若是有什么需要置辦的，只管告訴我，別的不敢說，保證您貨真價實。”

“東西暫時不缺，只是我在船上久了甚是無聊，姐姐不妨給我說說最近發生的新鮮事情。”

薛雯端起茶盞抿了一口。

她偷眼覷視蘇娘子的神色，只見她下定決心似的說道，“要說新鮮事兒，倒是有一件，皇后新喪，宮中年下肯定要采辦秀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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