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妹妹，我回來了，出來吃早飯了。”

        葉滿之看著畫面又轉了幾轉的朱婉右胳膊挎著草籃子，推開“吱呀吱呀”的木門。

        朱芷依舊坐在窗邊沒動，反倒是周公子聽到朱婉的聲音，笑著快步走出來。

        “周公子來了。”朱婉將草籃子放在院子里的石桌上，拿出放在里面的饅頭和雞蛋。

        周公子上前兩步，坐在石凳上，瞧著她，“今日來得早了些，沒見你，便進屋陪著芷兒說了會兒話。”

        “她跟你說話了？”朱婉微微一愣，隨后將頭低了下去，掩飾著自己的失落，“那煩請周公子以后多來，自那天以后，她便沒再開口說過話了。”

        周公子心疼地看著她，“芷兒還小，她會這樣是自然的，我也自會多來照看你們姐妹二人，放心。”

        “多謝。”朱婉也坐了下來，“那件事，衙門還沒有定論嗎？”

        周公子一頓：“今日我回去會再催催的。”

        朱婉點點頭，這時朱芷也出來了，三人圍著一方小小的石桌，互相都沒再說一句話。

        一飯畢，周公子作揖后便便匆匆離去，朱婉也起身收拾起來。

        “朱婉。”坐在石凳上的朱芷開口了，“我想求你一件事。”

        朱婉動作一滯，趕忙坐到朱芷身邊，“妹妹，你終于肯和姐姐說話了？你想求什么？放心，不管什么，姐姐都答應你！”

        面對朱婉的熱情激動，朱芷還是一副冷冷清清的樣子，甚至不肯給她一個眼神，“你知道周公子對你的感情吧？”

        朱婉臉上的笑容頓時消了下去，“你想說什么？”

        “我想讓你嫁到他們家。”朱芷的眼神無情無欲，“當小妾。”

        朱婉滿臉不可置信：“你說什么？！”

        朱芷站了起來，俯視著她，“我說得不夠明白嗎？嫁給他，成為周府的小妾，你說過，我求什么你都會答應我的。”

        朱婉也緩緩站起來：“我是答應你了，可你求這個，為什么？”

        朱芷顯得很不耐煩：“為什么？哪有那么多為什么？那朱府上上下下為什么又只有你一個人逃過了那場無妄之災？！”

        朱婉看著自己面前，那個曾經天真可愛，如今被恨蒙蔽到面部扭曲的妹妹，往后退了兩步，“是，那場災難是只有我逃了過去，我無話可說，可我是你的姐姐，你……”

        “早就不是了！”朱芷惡狠狠地說道，“反正不管你答應不答應，十天之后，你都會被抬進周府，我實在受夠了這種天天吃糠菜的日子了！”

        “朱婉，如今你嫁到周家也不算虧，我至少也多了個還算顯貴的身份，以后的日子總不至于苦，這是你欠我的。”

        朱芷回房前，又丟下了這么一句話。

        小宅子門外鑼鼓喧天，擺滿了整整十排周家送給朱婉當陪嫁的物件。

        十天在這里對葉滿之來說，眨眼便過，可朱婉在這十天是怎么給自己做心理建設的，她不知道，但這十天一定改變了她很多。

        葉滿之推開屋門，之見朱婉身穿一襲鮮紅卻粗糙至極的嫁衣，端端正正坐在梳妝臺前。

        她身后站著同樣穿著喜慶的喜婆，拿著紅木梳子給她順發。

        看來朱婉還是向朱芷妥協了，這放在現代，不是妥妥的妹控嗎？

        葉滿之站在角落看著她，心里不是滋味。

        突然，門被打開了，從外面走進一名身著艷麗奢華嫁衣，頭戴鳳冠濃妝艷抹的女子。

        葉滿之仔細分辨，才發現這女子是曾經那個嬌俏的朱芷，如今真是一點都沒了當初的樣子。

        等等，她怎么也穿著一身嫁衣，看起來還這么貴？

        葉滿之突然繃緊了身子，警惕地看著她。

        朱婉看到朱芷，也是一臉驚訝。

        “你先下去吧。”朱芷朝喜婆招招手，在喜婆走到她旁邊時，又伸出手，“梳子給我。”

        喜婆低著頭，偷偷瞄了朱芷一眼，畏畏縮縮地交出了梳子，匆匆溜走了。

        她拿過梳子，走到朱婉身后，撫起她的長發，輕柔地梳起來。

        “朱婉，我曾經是多么期待這一幕，你嫁人，我替你挽發。”

        “如今，也算是實現了。”朱婉看著銅鏡中的二人，露出這十天來的第一次笑容，“今日，妹妹也要嫁人嗎？”

        朱芷沒答話，放下木梳，牽起朱婉的手，“梳好了，跟我走吧。”

        朱婉起身的一刻才發現自己渾身都是軟的，若非牽著朱芷，根本站不穩。

        她自嘲地笑了笑：“你不必這個樣子，我答應你要嫁到周府當小妾，便不會逃。”

        朱芷在前面牽著她，像是聽到什么好笑的事，咯咯笑著好似以前的她又回來了。

        朱婉聽得有些呆了，可下一秒，便聽到她極為嘲諷的話語。

        “朱婉，你到現在還以為周家前幾天送來聘禮的規格是娶小妾呢？”

        朱婉有些摸不著頭腦，突然感覺身子不僅軟了，連腦子也轉不動了，“莫非，你今日嫁的也是周公子，你是他的正妻？”

        朱芷牽著她來到院子里的一口枯井邊，按著她坐到井邊。

        “朱婉，你說你這么蠢，非要做什么大善人？周公子要娶得正妻，一直是你啊！”

        朱婉更不理解了，身子在井邊搖搖欲墜，“那你……”

        朱芷低著頭看她：“不過一會兒，他娶得就是我了。”

        朱婉看著她的臉，好似像條毒蛇，正對著獵物吐出信子，“你要干什么？”

        “爹娘慘死，我被侮辱，這一切都源于你，若不是你非要收留那群末路之徒，我們家根本不會變成這個樣子，你可曾有過悔恨？悔自己的愚善，恨自己的無能？”

        朱婉眼神迷離，似乎在回想當日的事，又或許在思考朱芷的話，“如果讓我重新選一次，我依然會盡我的綿薄之力去幫助他們，但我絕不會再連累你們了。”

        “我最受不了的就是你這樣一幅舍己為人的樣子了！”朱芷看著她義無反顧的樣子，頓時氣不打一處來，沖著她咆哮道，“既然如此，爹娘走得路一定很冷，不如你這個大善人陪陪他們吧！”

        朱婉的眼神慢慢匯攏，眼里也充滿了淚滴，“你真的有這么狠我嗎？”

        朱芷的眼里也閃過淚光，但口中的話依然那么狠毒，“狠！怎會不狠？”

        朱婉的淚終于落了下來，她輕輕地笑著，“我很高興，你還能跟我說這么多。”

        “高興？可我卻感到惡心。”朱芷話畢，用手狠狠推了她一把，“以命抵命，這是你欠朱府的！”

        “師姐！”已經聽出端倪的葉滿之，早在井邊候著，朱芷一出手，她便沖上去拉住了正要急速墜落的朱婉。

        朱婉此刻似乎有要從夢魘中脫離的跡象，她的眼神正在慢慢變得清明，周遭也開始劇烈晃動。

        葉滿之咬緊牙關，拉著朱婉的胳膊在井邊摩擦，細嫩的皮膚開始滲血，“師姐！抓緊了！”

        “師妹？”朱婉應該是擺脫了夢魘的控制，漸漸認出了她。

        “嗯，是我。”葉滿之對她笑笑，就像她之前那樣，“我來接你回家。”

        葉滿之和朱婉同時醒來，前者緩緩坐起來出著神。

        朱婉從身后環住她，聲音弱弱得，但很有力量，“師妹。”

        葉滿之被突如其來的擁抱嚇得一激靈，而后握住她的手安撫，“我在。”

        “謝謝你。”

        兩人依偎在一起。

        “好一個姐妹情深，既然太陽已經落了，該把剩下的那個給我了吧？”就在這時，古榕樹很不合時宜地打破了這種溫情時刻。

        顧纁還沒醒嗎？

        葉滿之這才反應過來，趕忙扭頭查看他的情況。

        路幸和季勤已經圍在三人前，做好了隨時接站的準備。

        “怎么？你們想反悔？”古榕樹的聲音有些怒意，“虧我還替你們著想，讓你們救出來一個，人果然都是一群背信忘意

        的主兒。”

        “你那是為我們著想嗎？若救不出來，折進去的可就是兩個人了！”路幸對上它一點都不客氣。

        古榕樹顯然沒把他放在眼里，“我懶得跟你們狡辯這些廢話，窮奇，把那人給我帶來。”

        窮奇得令，鉚足了勁兒就朝顧纁沖去。

        路幸和季勤見狀，也沖上去，兩人一獸開始纏斗。

        “師妹，我也上去幫忙，你看好師兄。”朱婉說罷，也飛身加入了這場戰斗。

        葉滿之看著顧纁平淡的睡顏，皺成了苦瓜臉，“你趕緊醒醒啊！說好的龍傲天，怎么能這么弱，快起來啊！”

        與葉滿之的焦急相對，路幸三人打得也很焦灼，可以看出來窮奇比之前的駁難對付多了。

        它長著一雙翅膀，空陸優勢全占，三人圍攻也不見優勢。

        “你們快來幫忙啊！愣著干什么？！沒了我師兄，你們一個都別想在這兒走下去！”路幸大吼一聲。

        眾人這才反應過來，一個個召出武器，將窮奇環環圍住。

        “這可是你們先說話不算話的，就別怪我不客氣了。”古榕樹的枝葉開始不耐煩地抖動。

        下一秒，它的枝干瞬間伸長，上面的葉子也變得像刀一樣鋒利。

        瞬間圍著窮奇的一眾人便被零零散散地打散了。

        葉滿之目瞪口呆地看著像水蛇一樣枝干，這棵樹要是藤木類的樹她還能理解，這個世界果然很奇幻。

        看著漸漸伸長到顧纁身前的枝干，葉滿之咬了咬后槽牙，還是站在了他前面。

        路幸說得對，這困獸圖接下來的路，沒有他是絕對不行的，自己大不了就被戳幾下。

        顧纁，你趕緊醒過來吧！

        葉滿之在心里哀怨著，看著直朝自己門面刺來的枝干，她下意識抬手一擋。

        疼痛并沒有如約而至，她的身前出現一道刺眼的光，一個幾近透明的人出現在她面前，徒手握住了古榕樹的枝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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