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零八章——兩個不同的前世

書房之內，向挽清與向銘熠相對而坐，門外空無一人，門內寂靜無聲。

“向銘熠，上次我就說過，我是再活了一輩子的人。”是向挽清率先打破了這詭異流淌著的沉默。

“從你某些話里，還有上次去找似龍獸的事情，我能猜到，你和我是一樣的。”

向銘熠聽著她這樣古井無波的開口，內心突然滋生出一種莫大的畏懼，他突然開始后悔。

“夠了。”他忽然開口，“我突然想到還有些事沒有處理”要不……要不今天就算了吧。”

原本今天把向挽清逼來和自己見面，他確實是抱著徹底說明白的念頭，可當真走到這一步的時候，他卻發現自己開始害怕，害怕向挽清說出來的那些話，會讓他知道一些早已隱隱有了猜測，卻始終不敢相信的事實。

“不能算。”向挽清知道他在想什么，目光直勾勾的盯著他，“你想算了，但是太子不會算了，皇后不會算了，權利與帝位，陰謀和詭計，還有太多葬身在這條路上的人不會算了。”

“向銘熠，你我已經走到今天，太多的人和事會逼著我們繼續一步步走下去，我們停不下來，也逃不開。”向挽清道，“這些事，在你當初選擇太子的時候，就應該明白。”

“我不明白！”向銘熠緊緊皺眉，“我知道你與葉青臨有仇，所以我不顧他是挽寧的心上人，毅然決然選了太子輔佐，甚至與葉紀棠聯手將他扳倒，在你與葉紀棠截殺他的時候視若無睹。”

“但我始終不明白，你對葉青臨，對挽寧那無端都恨意究竟是從何而來。她是當初害你在街上出丑，磕了一跤，也是曾經在淑和公主的賞菊宴會上險些害你清白，但以你的性子，若單是這兩件事，不足以讓你對他們有這么大的恨意。”

向挽清眉心緊皺：“向銘熠，你還要裝傻？”

“我知道你要說什么。”向銘熠指節清晰分明，如今握著茶杯的手卻在輕輕打顫，“說你父母兄長，洛凡，司琴，都死在他們手上，說你大婚之日慘死金殿，說我縱容默許助紂為虐。”

這些話，都是那日在蘭州境內，他們酒后向挽清所說，如今聽他復述，竟又是鮮血淋漓的往事浮現。

向挽清閉了閉眼：“是。”

“可是挽清。”向銘熠連聲音都帶著細小都顫音，“不是這樣的，我的前世，不是這樣的。”

向挽清沒說話，只這樣看著他。向銘熠：“我的前世……”

向銘熠口中的世界，是一個不同于向挽清記憶中兩世回憶的，第三個輪回。

在那個世界里，向橫是老將軍的遺孤，從小收養長大，邵巧貞雖說偏心向桓但也并不過分。

向挽清與向銘熠從小青梅竹馬的長大，之后順理成章的定親，成婚。

向挽寧與葉青臨雖然也曾利用過向挽清與向橫，但有向銘熠在，倒也并未做的太過分。

“……我原以為這樣的日子會一直持續，直到我們生兒育女，慢慢變老，可你身子向來不好，不過三十許，一場風寒，便沒有救回來。”向銘熠雙目隱隱泛紅，“我不愿就這么放棄，翻遍古籍，費勁人力物力財力，用了三十年時間，才找到似龍獸，讓他再讓我與你相遇一回，只是……”

向挽清語氣帶著顯而易見的不敢置信：“只是沒想到，如今的我所擁有的回憶，和你截然不同。”

向銘熠：“是。”

向挽清盯了他許久，試圖從他臉上找到一點在撒謊的痕跡，可惜到最后，可不得不承認一個事實，向銘熠說的，竟都是真的。

“你知道嗎？”她喃喃開口，“你說的這些，家人和善，兄友弟恭，一生安樂，是我兩世為人，想都不敢想的美好。”

“在我之前的那個世界里，人人算計，生性涼薄，葉青臨，向挽寧……”向挽清抬眼，“還有你，都恨不得我死。”

“不可能。”向銘熠斷然否定，“就算是那個世界的我，也絕不會傷害你。”

“或許吧。”他說的果決，語氣也斷然，向挽清看了他許久，才嘆了口氣開口，“只是你要明白，我承認你今天所說的這些讓我十分震撼，說實話在這之前我從沒想到過原來事情的真相會是這樣。”

“但即便這樣也請你明白，我不是你前世所認識的向挽清，我和向挽寧之間從一開始就是她死我活的局面，我和你之間也不存在所謂夫妻恩愛的情誼。”

“我很惋惜你沒有找到你前世的妻子，但如今我的未婚夫是葉紀棠，我很愛他，也只愛他。”她頓了頓，“既然說開了，就希望你日后不要再有逾矩的行動，也不要再妄圖化解我和向挽寧之間的舊恨。”

向挽清總算是明白，之前向銘熠對自己那些莫名其妙的占有欲和保護欲究竟是從何而來，一時間又是荒唐可笑，又是酸澀難明。怪不得向銘熠會對葉青臨的密道那么熟悉，也怪不得他小小年紀心智卻成熟的仿佛沉淫官道數十年，原來如此，竟是入如此。

房門突然打開，又重新合上，向銘熠看著房間突明突然暗，再重新歸于寂靜。

仿佛又回到了上輩子，每個黃昏清晨，他都是這樣一個人，坐在書房里翻閱著數也數不清的案卷古籍，希冀能從這浩如煙海的文字里尋到往生的蛛絲馬跡，好讓他再見她一面。

他就這樣一個人，求了三十余年，好不容易心愿達成，他漸漸的，一點點的恢復記憶，可等他全部想起來的時候，才發現兩個世界巨大的差異，和那個不知何時出現在向挽清身邊，令他也忌憚的男人。

三十年……向銘熠右手無意識的用力，手中的茶盞都發出搖搖欲墜的顫音，他如何能放棄。

便是明知是強求，他也要試上一試。

茶盞哀泣無果，最終在他手中化為碎片，刺出一處處殷紅的血跡來，顯得極為刺眼。

房門就是在杯子碎開的瞬間被重新打開，探出個巧笑盈兮的臉來：“公子，不如讓我的主人幫一幫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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