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器？”扶蘇疑惑的看向秦池。

    秦池雙手背負，笑呵呵道：“陛下一統天下，橫掃六國，胸懷博大，不會被一家之言所禁錮，更不會信奉某家言論，捧如至寶。”

    “什么對大秦有用，對陛下有用，陛下就信！”

    “這是陛下的道！也是我曾對你說過的，帝王之道！”

    “諸子百家，駕馭其中，用以治理大秦，最終，它們會體現在何處？”

    秦池說到這，見扶蘇心中思索，認真傾聽，再次嘆了口氣，心中決定不妨說更細一些。

    “公子學儒，要學其長處，而非學其壞處！”秦池道，“固守思想叫腐儒，頑固不靈叫老朽，大秦不需要腐儒與老朽，需要更多能為百姓計、為天下計的‘公器’！”

    “堯聽說了舜的事跡，大為感動，之后大力培養，并將帝位禪讓給了舜！二十多年來，舜兢兢業業、體察民情，功勛卓著，他本可以發跡之后對繼母與繼弟略施小懲，但他卻并沒有這么做，反而還賜繼弟封地，拜其為諸侯，公子如何看待這樣的一個故事？”

    “孔孟之道，儒家太理想化了，他們空想了一個不可能實現的世界，而要求凡人去做到，呵呵，公子你仔細想想，若真有那樣的世界，豈非人人得道，人人都是神仙？！”

    “舜的繼母、繼弟如此迫害于他，他卻不計前嫌，還封其弟為諸侯，他有遠大的胸懷，他清高了不起，因此得到了帝位，但千百年來，也只有舜其一人有如此幸事！”

    “那塵世間的苦與血，又有誰來肩負呢？”

    扶蘇連連點頭，十分認真，聽秦池教誨。

    “郭巨對此忐忑不已，他認為，孩子沒了可以再生，但老母若死卻無法復活，因而為了孝敬老母，竟然做出了埋兒奉母之事，用節省下來的糧食，供奉老母！”

    扶蘇點點頭……

    秦池理所當然的道：“陛下一心為大秦，為百姓，所用之器，駕馭的學說，最終都會使用在百姓之身！”

    “古時堯舜禹，孔夫子曾言：舜其大孝也與！相信公子也讀過相應之典故！”

    “可你覺得，那樣的世界，它有可能嗎？它現實嗎？”

    當然，很多故事都并不是這個時代的，但卻能發人深省！

    “但正如陛下所言，人之所欲，無窮也！天下真的能人人皆有大愛嗎？數萬萬人當中，真的能讓每一個人都做到嗎？事實證明，不能！”

    扶蘇喃喃自語：“器……”

    扶蘇聞言，心神震動。

    “可天下百姓，數萬萬計，若是誰都能像舜一樣，胸懷遠大，以德報怨，就能稱帝，那豈不是，人人都是天下之主了嗎？”

    在他心中，秦池雖然是廷尉，但早已為帝師！！

    “所謂禍福相依，舜因被父母迫害，體現了其德行貴重，胸懷遠大，最終得到了天下，豈不是幸事？”

    有了之前帝王之術、為君之道等教導后，秦池在扶蘇這里說的每一句話，都具有了公信力。

    扶蘇小心翼翼，回答道：“這說明，舜的胸懷與格局，十分寬闊，其人機警勇敢，謹小慎微，所謂：故大德必得其位……必得其壽，舜有大德，他不僅得到了地位與財富，成為天下之主，還獲得了千古美名，其人也更加長壽，活到了上百余歲！”

    “舜的繼母心狠手辣，繼弟桀驁不馴，多次想要燒死、活埋舜，但舜卻一如既往的對繼母與繼弟恭敬與慈愛。”

    四五.三二.九二.一四八

    扶蘇臉色復雜，其實他也漸漸明白了。

    這個故事，他幼時便讀過，淳于越曾教導，稱這是‘孝感天地’。

    秦池見他認真思索，凝眉不已，繼續又舉了幾個二十四孝圖中的故事，告訴扶蘇。

    扶蘇一愣，對秦池的辯駁角度，有些意想不到。

    “當然是用在百姓身上啦！”

    他如今，已奉秦池為老師，正是因為秦池關于“帝王之術”的圣言真理，讓扶蘇折腰！

    這天下，弱肉強食，大秦正是靠著血與骨，戰與火，一步步兼并，才走到今天。

    “自古君王講孝悌，后世儒家，有二十四孝，皆是大儒所著，其中有精華思想，也有其糟粕之弊！”

    “所謂：人之立身，本于孝悌；君子應當懂得禮義廉恥、仁愛忠信，這些思想，皆是來源于‘孝’！”

    “那對于陛下而言，當然是什么有用，用什么！”

    秦池笑道：“儒，并非誤國之學，但每一派學說之中，皆有其錯誤與糟粕之處，公子身為陛下的兒子，絕不能信其全部，而信一隅也！”

    竟有此事？

    扶蘇沉吟，實在是想不到答案，隨即搖了搖頭：“還請老師解惑！”

    秦池道：“我還有一個故事，就說古時有一人名為郭巨，他是遠近聞名的孝子，但家境貧寒，連吃頓飽飯都是奢望，家中老母心疼三歲孫兒，每次都挪自己的口糧給孫兒吃，因此日漸消瘦。”

    先秦時期已有孝悌的說法，制定了針對年老者的養老政策，比如西周大司徒，除了掌管財稅的征收與管理之外，還兼任養老方面的大小事務。

    秦池卻是笑著搖搖頭：“非也！”

    乞求人人有大愛？

    這是不可能的！

    “孔子曰：以德報怨，何以報德？”

    對秦池所說的話，心中不愿承認，可又不能不承認！

    秦池指著那帝宮：“是陛下！”

    只不過，春秋五霸，戰國七雄，霸道頂替了王道！

    現在儒家要恢復古制，恢復的，就是這些所謂‘仁政’。

    “圣賢讓我們讀書，為了讓人明是非，懂禮，讓天下人心中充滿大愛，若人人知禮，按部就班的做好分內之事，天下海內，自然不會再起戰事！”

    扶蘇聞言，臉色更加復雜，他的神態無比的謙卑與恭敬。

    將兒子埋了，節省下來的口糧，供奉給老母？

    這世上還有如此心狠手辣之人？

    虎毒不食子，這郭巨卻要以命抵命，實在是殘酷至極！

    “郭巨乃是一家之主，完全可以出去干活，多掙些糧食，可他卻打起了埋兒節省口糧的主意，那么……若是埋兒奉母后，郭家依然揭不開鍋，那么這郭巨又是否會殺妻或自殺來奉母呢？”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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