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斯“誒呀”一聲，也是無奈：“此事不好說，我們進府中，進府中再細談！”

    他攬著秦池，推著他回府，秦池也是無奈，翻著白眼，被李斯架到正堂上端坐。

    “廷尉啊，你不明白，當年韓非入秦，我知他一心在韓，根本不會事秦，而陛下沒說，可大家也都明白，陛下不會放韓非回去，因此……”

    李斯細聲解釋。

    秦池也是越聽越無語。

    他嘆了口氣。

    李斯殺韓非，在后世，確實有些不仁義不道德的。

    這小子太自私了。

    一是怕韓非留在大秦，被祖龍重用，而超過他。

    但后來，他看出韓非一心在韓，不可能為大秦出謀劃策，祖龍雖然欣賞，卻也只能將他押入大牢。

    當時的國際形勢，韓國風雨飄搖，大秦說不定啥時候就能吞并它。

    韓國連番送來重金，又派韓非入秦，都是為了保護國家，希望大秦能轉頭去跟趙國硬碰硬。

    二呢，韓非在牢中，祖龍也是一天三問，對他的著作，更是非常的追捧。

    韓非的政治理論、才學，都比自己深奧，祖龍看他的書入迷！

    李斯這小子，肯定嫉妒的心態都炸了。

    三……

    李斯想做法家的代言人！

    而當世還有一個韓非子，比他更厲害。

    殺了韓非子，奠定自己的江湖地位，在大秦拜相，他便是當世唯一的法學宗師！

    當然還有一點，李斯也看出祖龍的態度，他絕不會讓韓非回去。

    此等人才，若是去了韓國，肯定會對大秦不利。

    因此，李斯自作主張，同時也暗合祖龍心意，殺了韓非！

    李斯這種人，唯帝王命也，想做法家的代言人，只能和帝王做朋友，才能一舒心中才學。

    殺了他，才不會對大秦不利！

    李斯殺了朋友，在祖龍面前表忠心，更受信任，又成為了當世唯一的法學宗師！

    兩全其美，何樂而不為呢？

    秦池搖搖頭，嘆道：“李相啊，你當初殺韓非，后世之人，對你可是多為抨擊。”

    李斯臉色再次一白：“我……我也沒辦法，韓非不能離開大秦！我……我賜他毒酒，其實也是為他著想，否則、否則，他肯定受不了大秦嚴酷的刑罰，喝下那杯毒酒，他也能痛快點！”

    秦池翻了個白眼：“是說毒酒的事情嗎？你小子，想獨顯法家就老實說，真以為別人看不出來？”

    李斯很無奈，連連嘆息，但同時，又被秦池揭穿了心中想法，覺得很尷尬，坐也不是，起也不是。

    “不過……荀子哪怕來了咸陽，應當也不會責怪你，他自己提出‘人性本惡’，當年在蘭陵縣收你和韓非做徒弟，不是沒能看出你們的性子，可能荀子早就知道你的天性，但他還是收了你為徒弟。”

    李斯嘆息：“廷尉你有所不知，老師從以前起，就更偏愛韓非，他乃韓國宗室子弟，我……我只不過是一小吏耳，老師看不起我，也是正常的，如今……韓非死在我的手中，而我又成了大秦丞相，老師肯定很生氣……很生氣……”

    秦池道：“生氣……與你有關嗎？”

    此話一出，李斯一愣，疑惑的抬起頭看著秦池。

    他不明白，老師生氣，還專程為此來咸陽，難道不與他有關？

    “還望廷尉解惑！”李斯急忙拜倒。

    秦池笑了，打量著他，道：“你應當堅持你的主張，不應該在這里惴惴不安，荀子來了，你也可以強硬一些，哪怕他是你的老師，對于你而言，投帝王之所好，思帝王之所想，你是為了加強陛下的權威才得到了信任，否則，陛下又怎么會拜你為相呢？”

    “難道你連這點道理都看不明白嗎？”

    “法家主張‘君主一維’，你若想做當世法家宗師，就必須看清這一點。”

    “你是大秦的丞相，不是身處江湖的什么大儒、游士，誰是敵人誰是朋友不僅是我大秦的首要問題，也是政治上的首要問題，我問你，當是時，韓非是我大秦的朋友嗎？”

    李斯一愣，想了想，凝眉說道：“韓非并不是，他乃是韓國宗親，更是想阻止大秦一統之路，入秦，只不過是為了讓陛下停止伐韓，為了保護他的國家，他……又怎可能是我大秦的朋友呢？”

    當時，陛下喜歡韓非，看了他的書，驚為天人。

    曾在朝堂之上，當著文武百官、三公九卿，拍案激動道：“寡人得見此人與之游，死不恨矣！”

    這句話，當時許多人都曾聽見！

    甚至，陛下對韓非的著作，更是廢寢忘食，看了一遍又一遍！

    而那個時候，韓王沒有慧眼，不識貨，對韓非當時提出的各種建議，置之不顧！

    大秦這才對韓國出兵，陛下伐韓的初衷，只是為了見韓非！

    可惜，此人入秦，一是為韓，二是縱橫，直接開口就讓大秦棄韓而伐趙。

    祖龍自然一眼看穿韓非這些“縱橫之術”，知道無法重用他，只能惋惜而嘆。

    李斯目露回憶之色，臉色復雜，道：“陛下要兼并天下，橫掃六國，這條路不可能停！因此，韓非也絕不是我大秦的朋友！”

    秦池聞言，笑著點點頭：“那就對了，你殺韓非，雖然在后世被人所不恥，對你多加抨擊，罵你自私自利，但在你的位置上，你貫徹了法家之術，又站在了大秦、陛下的立場上，同時，你又為自己而謀，從一小吏生到大秦丞相的位置上，你并沒有錯！”

    “而你的老師荀子，他是法儒之集大成者，曾提出融禮法于一爐，雖然師出儒家卻并不太認同儒家的思想，你作為他的弟子，將此道運用的更加極致，荀子應該欣賞，而不應該怪罪于你。”

    此話一出，李斯瞬間開闊了許多……

    他不由感慨，當真是身在局中，無法看清現實。

    秦池的話，發人深省！！

    “雖然法家可以一直追溯到上古的管子，但是真正集大成而提出各種理論者，就是從你的老師，荀子開始的，李相，你在大秦這些年所作的一切，皆為法家正統，而你的老師可能也明白，在我大秦，沒有儒家的生存土壤，他作為你的老師，不可能不支持你的立場與觀點。”

    “殺韓非，是因為政治，你是大秦丞相！”

    “而你做的一切，皆是貼合法家‘法、術、勢’所為！”

    “在這件事上，你唯一對不起的只有韓非，但，對于大秦、陛下而言，你沒有錯！明白嗎？！”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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