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章 夜雪
白尹城只是靜默著看她,只字未答。
而他的腦海里,卻已然閃回到五年前,他還是一名醫(yī)學生的時候,階梯教室里,他坐在第一排正中間的位置,一邊悠閑地轉(zhuǎn)著筆,一邊聽教授講課,當課件上出現(xiàn)重點的時候,順手記在筆記本上,其余的不那么重要的知識點,他都是當場過目強記。
臨近期末考試的時候,他經(jīng)常早起到自習室或者圖書館復習。
寧瑤總是黏著他,別的小情侶周末都是在校外逛街看電影約會,而他們卻是在自習室看書刷題,輔導員知道了都得感嘆一句:你這戀愛談得好!
白尹城學的是臨床醫(yī)學,寧瑤學的是藥學,兩人雖然專業(yè)不同,但是有些學科是交叉的,比如病理學。
寧瑤又打了一個哈欠,用紙巾揩掉了眼角的淚水,一臉生無可戀地看著面前厚厚的課本,絕望道:“什么破題,也太多了吧!這么厚一本,又沒有重點,我怎么復習?”
他淺笑道:“怎么沒有重點?整本不都是嗎?”
她還以為他要安慰她,結(jié)果是一句調(diào)侃的話,眼里充滿希望的光頓時又滅了,嘟囔道:“你就會說風涼話。”
“這哪里是風涼話?老師沒畫重點,不就是沒有重點嗎?”他一臉認真地說道。
“你也要考病理學,不然你給我畫個重點唄!”
他似乎聽到了極其好笑的話,忍俊不禁:“搞笑了,我又不是老師,怎么給你畫重點?”
寧瑤不依不饒,掐著他的胳膊道:“但是你病理學得好呀!不然第一怎么來的?我不管,就要你給我畫重點。”
他苦笑著搖頭:“我覺得你現(xiàn)在已經(jīng)被考試折磨得神志不清了,我哪里知道重點?還不是要挨個挨個背?”
“我記憶力又沒有你那么好。”
“那就趕緊背,有這時間能記多少記多少。”
“我不,我就要你給我畫重點。”她不肯就此罷休,抓著他的手臂來回搖晃,整個人都快貼上去了。
“姑奶奶,”白尹城叫苦不迭,不知該哭還是該笑,看著她希冀的小眼神半天沒說話,最后無奈一笑,“我要是知道重點會不告訴你嗎?”
“那你給我看看你的筆記。”
“在顧驍那兒呢。”
“你看看,我還沒有你兄弟重要。”
“他昨天借的,而且這有因果關(guān)系嗎?”
寧瑤佯裝生氣的模樣,離得他遠遠的,大有不達目的不罷休的架勢。
“你還是快看書吧。”
“看不進去,太厚了。”她想都沒想就回道。
白尹城嘆了口氣,終是妥協(xié)了,合上書本,拿起她的《病理學》課本,一把將她撈過來摟在懷里,在她耳邊道:“我真不知道哪些是重點,就給你勾畫一些我認為重要的知識點,行不?”
她立刻笑逐顏開:“行。”
“你說的,后果自負。”
“沒問題,我相信你。”
那時候,是真的年輕,再苦再累都甘之如飴,而他也不知道寧瑤僅僅是把他當成利用工具,利用完就踹,生怕影響到自己的前途,看碟下菜,世故圓滑。
現(xiàn)在的白尹城,依然有過目不忘的本事,卻再也找不回當年那股斗志,在看不見盡頭的人生路上漫無目的地走著,明知道前面是深淵,依然要往下跳,未來,與他而言并不重要。
這時,姜亦可忽然感覺到不遠處有一對小情侶在竊竊私語,接著女生拿出了手機,似乎是在朝他們這邊拍照。
她忽然回過神來,這才想起他是什么身份——大名鼎鼎的嘉華酒店總經(jīng)理,又長了一張酷似當紅明星的臉,即便是穿著普通的休閑服,在人群中依然那么惹眼,想不引起注意都難。
“阿城…………”她立刻憂心忡忡地看向他,悄聲道,“那邊好像有人在拍照,怎么辦?”
他淡淡地瞟了她一眼,薄唇微啟,漫不經(jīng)心道:“不用理會。”說完,視線依舊停留在那本游記上,仿佛上面寫了多么精彩的故事。
“我是擔心會給你帶來負面影響,畢竟…………”
一句“你是有身份的人”還未說出口,他就無所謂地回道:“陪女朋友過個周末而已,哪門子的負面影響?”
他這話一說出口,她的耳根子就泛起了紅暈。
有時候,她真的猜不到他在想什么,明明性格那么冷,卻能夠這么直接地說出這么坦蕩的話,姜亦可只覺心花怒放,他雖從沒對她說過“我愛你”,卻毫不避諱他們之間的關(guān)系,定位一直都很清晰——他們是男女朋友。
說實話,她覺得有點不真實,不是因為兩人之間差距的懸殊,姜亦可不是個容易自卑的人,她堅信人與人之間是平等的,沒有誰比誰高貴,但跟他在一起,感受到的永遠只有冰冷和疏離,除了醉酒確定關(guān)系那一次,他們再沒有更親密的肢體接觸。
盡管她已經(jīng)熟悉并且習慣了他說話的方式和語氣,但始終覺得差點什么,白尹城待人冷淡,惜字如金,她幾乎感受不到什么溫暖,只是一味地迎合他,情侶之間,不應(yīng)該是這樣的。
她一直努力地笑,想用笑容來治愈他,無論他心里有什么傷。
但是他沒有受到一絲感染。
又是送耳環(huán),又是清晰定位,她知道她在他心里還是有些份量的,就是不知道他為什么總要端著那樣一副架子。
究竟是心里有事,還是對她有什么不滿?
想不通的地方很多,但是現(xiàn)在她沒工夫管這些,只想先安安靜靜地把試卷做完。
沒過多久,他似乎是已經(jīng)把手里的游記看完了,站起身往樓上走,也沒和她說什么。
當他走了有一會兒的時候,放在桌子上的手機響了幾聲,姜亦可抬眼看過去,看不清屏幕上顯示的名字,左右張望了一下,本著尊重他隱私的原則,沒有動他的手機,任由它響個不停,振動個不停。
此時的白尹城正在樓上,目光掃過書架上那一排排書籍,沒有半分流連,就在他將要離開的時候,一本名為《夜雪》的書映入他的眼簾。
他將書拿出來捧在手里,隨意翻看了幾頁,眼底的光逐漸冷淡,而這抹冷淡,摻雜了其他的感情,譬如落寞、悲切。
也許是他太過專注,也許是他當時在走神,反正當書咖的老板娘走到身邊時,他都沒有察覺。
老板娘只有二十來歲,很年輕,很漂亮,舉手投足之間有一股書香氣息。
她問道:“你也看過這個故事嗎?”
他回過神來,頓了頓,輕飄飄地道:“沒有。”
說完,就把那本書放回了書架上。
“幾個同學去一座山莊度假,但是不幸遇到大雪封山,雪下了七天七夜,這七天里,每天都有一個人會死去,就像是被詛咒一般,山莊里人心惶惶,大家互相猜疑,原本關(guān)系很好的他們有了間隙,男主人公想盡辦法阻止這一切,但最終他的同學們還是死光了,只剩他一個人。”老板娘用清麗的聲音述說著這個悲慘的故事。
而他卻不為所動。
老板娘帶著惋惜的語氣繼續(xù)說:“故事很精彩,只可惜還沒結(jié)局就斷更了。”
白尹城冷冷清清道:“一個名不見經(jīng)傳的作者,七零八落的故事,爛尾很正常。”
這話老板娘就不愛聽了,她應(yīng)該沒有想到,白尹城看上去挺斯文的一個人,怎么會隨意諷刺別人?
“這本書的作者黍離,是一個很優(yōu)秀的作家,出版的作品雖然不多,但是每一本都很用心在寫,他的文風看似荒誕,實則感性,他的文字也不浮于表面,總是在剖析人心。我很喜歡他這本《夜雪》,你如果讀過,就不會這樣評價他。”老板娘很認真地看著他,很認真地跟他講道理。
可是他并沒有什么反應(yīng),只是懶眼瞧她,不痛不癢道:“他如果能把人心寫在紙上,就不會斷更了。故事的最后,誰都沒死,男主人公患有精-神分-裂癥,那些畫面全都是他臆想出來的,那個山莊也根本不存在,就連七天七夜的雪都是假的。”
老板娘很懵,這是她聽過的最荒誕的解釋:“啊?誰說的?“
他轉(zhuǎn)身,背對著她冷冷道:“我說的。”
老板娘表示無語:“…………”
姜亦可已經(jīng)做完了一半的試題,他雙手插兜走過來,在她對面坐下。
“你怎么去了這么久?”她說道。
“隨便翻了幾本書,就耽擱了會兒。”他敷衍了事,對與老板娘的談話絕口不提。
姜亦可當然是深信不疑:“哦~,對了,你的手機剛才一直在響,你看看是不是什么重要的電話。”
“你沒看過嗎?”他靜默片刻后道。
“沒有經(jīng)過你的允許我怎么會看你的手機呢?”她眸子里像裝了一泓清水,干凈又靈動,一塵不染,說出來的話也是語調(diào)輕軟,“況且你的朋友我一個都不認識,就算接了也不知道說什么呀。”
他不置可否,拿起手機看了看未接來電。
兩通未接電話,都是一個號碼發(fā)過來的,歸屬地是香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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