喬氏的臉色變幻莫測，一時分不清是她心底的真實想法。
可錢紅秀卻是很快便下定了決心似的，上前兩步對著余村長說道：“八兩銀子，若是建忠家的同意，還請村長幫忙寫份身契。”
她心知要到十兩銀子是不可能了，可是能多要幾兩也是好的。
“娘！我……”喬氏一聽婆婆的決定，當即便驚呼出聲。
可最終卻也沒有反駁出口，只是猶豫而又糾結的沉思著。
“六兩銀子，一文錢我也不會多給。”
“要么咱們就去見官，讓縣令大人給評評理，要么我拿一兩銀子給你，你們立刻將福旺帶回去。”
顧千蘭冷冷的開口，態度堅決一絲一毫也不肯退讓。
開什么玩笑，她那兩滴靈泉水都白送給福旺喝下了。
現在還要讓她倒找銀子，請這幾個瘟神出去，她真是倒了幾輩子霉才遇上這家人。
算計人真是算到了骨子里，想從她這里能摳一兩是一兩的。
“要么……七兩銀子，建忠家的，你看我們家福旺可是老大家的獨苗苗啊！”錢紅秀還不肯死心的最后掙扎道。
“哼！要不要我現在就進屋，去將福旺抱出來讓你們帶走？”
顧千蘭的忍耐已經快要到達一個極限，六兩銀子是縣城牙行里的行情價。
她肯花幾兩銀子買個安寧，也換福旺今后的自由，算是她為那個可憐的小男孩做的一點事吧。
將他從這個完全沒有溫暖的家里，解救出來。
“娘……要不，咱們還是算了吧！六兩銀子已經挺多了。”
本以為喬氏拉住錢紅秀說算了，還是有那么一點為人母的情感在。
可她后面的那一句，便徹底的打碎了顧千蘭對她的最后一絲好感。
她對待福來那個混小子，倒還有幾分真情。
可是福旺呢？自己幾次看見他，就從沒見他穿過一回干凈衣裳。
身上的衣服不是大了，就是小了，從沒有合身過。
錢紅秀狠狠的瞪了喬氏一眼，終于不甘心的點了點頭。
罷了！聽隔壁村的人說，賣個小丫頭也不過才五兩銀子，她家受了傷的福旺還能換回六兩呢。
這么一想，也不算虧。
“六兩就六兩吧！余村長，還要勞煩你幫著寫個身契了。”錢紅秀果斷的說道。
圍觀的村民們見錢紅秀和喬氏，這么快便做出了決定，不由得一陣唏噓。
見他們婆媳倆都考慮好了，余建才也懶得再勸，左右她們都已經認定了，福旺以后是難得再好起來了。
“顧娘子，這身契一拿到手里，以后福旺可就是你的家仆了。”
“那孩子也是個可憐的，還請你能待他好一些。”余建才不禁感慨的說道。
雖然他家的胖頭因為被福來哄進了千蛇山，從此丟了性命。
可福旺那小子卻跟福來完全不一樣。
有時候他看那孩子一個人在村子里閑晃，饑一頓飽一頓的，像個沒家的野孩子，也會心生憐憫。
“余村長就放心吧，以后福旺在我這里，至少吃飽穿暖還是不成問題的。”
顧千蘭面上一松，等拿到了福旺的身契，一切都塵埃落定，以后可有這一家哭的時候。
琴嬤嬤見狀從屋子里取出紙筆，放到院子里的小桌上鋪好。
書寫身契這種事，對于余村長來說雖然次數極少，可他也是知道怎么寫的。
只見他略沉思了片刻，便一筆一劃的在紙上寫下了福旺的身契。
“你們兩家看看，要是沒什么問題的話，錢家嬸子和福旺他娘便都蓋個手印就算妥當了。”
余村長將紙上的墨吹了吹，讓字跡快些晾干，便對著錢家的婆媳倆說道。
錢紅秀和喬氏都不認字，秉著對余村長的信任，還有大家伙兒的見證，二話不說的便上前來，在紙上按下了自己的手印。
“娘……我還想，再看一眼福旺。”喬氏按過了手印之后，還有種恍惚的感覺。
她就這樣，將自己僅剩下的兒子給賣了？
“還看啥看？那傻小子有啥好看的？”
錢紅秀對福旺可以說幾乎沒有什么感情，那小子既不機靈，也不勤快。
還好她趁機拿他換了六兩銀子，總算是不白養他一場。
“我說建忠家的，咱們這手印也蓋好了，說好的銀子該拿給我了吧？”
錢紅秀眼巴巴的看著顧千蘭將福旺的身契拿起來，不禁追問著該到手的六兩銀子。
“余村長，這張賣身契上沒有福旺他爹的手印，以后不會出什么問題吧？”
想到錢家那群人的德行，她可不想給自己惹出什么后患來。
“顧娘子要是不放心，待會兒讓大吉兄弟也在上面按個手印就是了。”
“總歸這么大的事，他早晚也得知道。”
“只是按著咱們連蒼的律法，有錢家嬸子和喬氏的手印在上面，這張身契只需要拿去鎮上的衙屬辦個手續，便是有效的。”
“就算將來大吉兄弟不同意，那也沒法反悔。”
余建才做為一村之長，到底對連蒼的律法要知道得多一些。
聽了他的解釋，顧千蘭也不再猶豫，二話不說的便從衣袖中掏出了六兩銀子，放到了余村長的手里。
“現在請余村長做個見證人，這里是六兩銀子，咱們兩家就算自此兩清了。”
至于他們婆媳二人如何分配，那就不關她的事了。
果然銀子一拿出來，喬氏也不提要看福旺的事了。
一雙眼睛死死的盯著余村長手里的銀子，只盼著能多少有一點兒，可以分到自己的手中。
“余村長，咱們家的情況你也是知道的。長輩在不分家，我平日里可是還管著一大家子的吃食用度呢。”
“這六兩銀子，理應都放到我的手里才是。”
錢紅秀滿臉堆笑的朝余村長伸出了手，話里話外的意思，竟沒有打算給喬氏哪怕一兩銀子。
“娘！”
“福旺好歹也是從我肚子里爬出來的，您總不能……總不能一點兒銀子，也不給我吧？”喬氏的聲音拔高了幾度，透著幾分委屈和難受。
“行了！咱們又沒分家，說得好像這錢到了我手里，你沒花用似的。”
錢紅秀將銀子仔細的揣進懷里，轉身就撥開人群向外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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