霧氣裹挾著寒意，從背后包圍而來。

江蘺卿的身體一輕，不由自主地往上浮去。

黑霧里有一雙看不見的手臂穩穩抱住她，宛如窺探般的視線落在江蘺卿的身上，幽幽地把人從頭掃到腳。

莫名讓江蘺卿捏緊衣袖，有些緊張。

“延……”

“姐姐，他的生命結束了。”

黑霧里隱約可以分辨出是一道人形的輪廓，看不清的身影微微俯身低下頭，在江蘺卿耳邊說著。

話音落在耳畔。

冰冷的氣息似乎正在蔓延。

倒吸一口涼氣的聲音傳出，江蘺卿看過去。

常鑫鴻的身體就像是被肢解的肉塊一樣。

黑色的咒文從四肢開始分割。

手、腿、脖子……

切面平整，卻又規律，宛如享用燭光晚餐一般優雅。

明明身體在分崩離析。

就連常鑫鴻的心臟都在被詛咒瓦解，可是他的眼睛卻是瘆人地直直盯著江蘺卿。

“大小姐，我不會死的。”

他這話說完。

喉管像是被看不見的刀緩緩鋸開了，腥黏的液體如泉涌般濺射而出，也讓江蘺卿的后背不可避免冒出些冷汗。

她再次直觀認識到，普通人和非人類的力量區別。

“這是規則對他的懲罰。”

“濫殺無辜者、破壞規則者、違規將別的場景線索帶來這里——”

如同在清點常鑫鴻的罪行。

李延祥每說一個字，常鑫鴻的身上就多一道致命傷。

他砍在玩家身上的傷。

正在以這種業力回報到他身上，而江蘺卿也看見黑霧里飄來兩樣東西。

是被她丟掉的藥房值班人員的工作證。

以及——那本工作日志！

常鑫鴻的身體就像是崩碎的玩偶。

在被黑霧所代表的規則，徹底切開之后，一縷縷邪惡的氣息從那些肉塊上散逸出來。

融入黑霧里。

也有部分飄進李延祥的身體中，江蘺卿注意到，還有一些往后院的方向游去。

肉塊消散了。

李延祥把江蘺卿放下來，低垂著腦袋，好像有點失落。

“怎么了？”江蘺卿不明所以。

“姐姐，你明明都遇到危險了，為什么不叫我呢？”

沒想到李延祥問的是這個。

“我說過，只要親一下戒指，我就會出現。可是……你為什么沒有叫我來呢？”

詭異的不祥氣息在蔓延。

“忘了。”江蘺卿面不改色。

她有些抱歉地看著李延祥。

“因為你在工作，我不想讓你額外加班，這樣你就能早點下班了。”

“而且，我不確定叫你來，會不會連累你觸犯到規則。我不想讓你受傷，也不想去賭這個可能性。”

“所以，我沒叫你。”

主要原因還是——

她真的忘了，嗯。

危急關頭里，江蘺卿還是習慣依賴自己的理性，只想著該怎么利用環境擺脫常鑫鴻，真的沒想到去召喚詭怪。

而且就算記得。

在不清楚代價的情況下，貿然把李延祥叫過來，如果真的讓他受傷，江蘺卿良心難安。

所以，她下意識就用正常人的思維去解決了。

“這倒是呢，姐姐考慮得很周全。”

李延祥看著江蘺卿，眼里有著奇異的微光。

興奮交織著狂熱。

那是宛如貪婪的人發現寶藏，想要把一切都私自占有的眼神，可是又被表面的溫柔克制著。

“姐姐還是太善良了，就算我受傷也不會死的。”

“那也不行。”

江蘺卿一口回絕，態度堅決。

她怕被不好的東西纏上，所以堅決不能亂欠這些陰間朋友的人情。

李延祥不知在想什么，竟然被她逗笑了。

“姐姐真好。”

陰冷的黑霧悄無聲息纏繞過來，像是環著江蘺卿的腰，莫名給人一種被束縛的感覺。

不太習慣被這樣對待，江蘺卿有些尷尬地掙扎了一下。

“別了，我有小肚子。”

“沒關系，軟軟的很可愛。”

李延祥看她實在不愿意，黑霧戀戀不舍地蹭了蹭，悄無聲息退開。

男生的身影還是若隱若現。

只能勉強看出一個人形，還有流著血的空洞洞的眼眶，他的身影依舊被霧氣籠罩著。

黑霧中，有什么在靠近。

“我得去找小羊了。”

江蘺卿默默側身，避開飄來的工作日志和工作證。

“羊？”

“就是被你稱為狗的那只。”

“啊，它長大了嗎？沒想到長得這么快。”李延祥看上去好像有些驚訝，隨后微微一笑。

“好。”

在男生身邊的黑霧，有些不舍地退去。

他還要去看看昏迷的那兩個活人。

江蘺卿重新回到后院，祁南“羊”的傷勢完全痊愈，聽見江蘺卿的腳步聲，它睜開眼睛站了起來。

“哼。”

羊頭一扭，蓬松的毛傲嬌地抖了一下。

江蘺卿：？

它說話了？

濃郁的血污味道彌漫著，還有鐵銹腥味，江蘺卿有些忍無可忍。

“既然傷勢好了，那就清洗一下毛毛。”

祁南“羊”猛地扭過頭。

它滿眼警惕，宛如憤怒般齜牙咧嘴擺出攻擊的姿勢。

“不要！”

它真的說話了。

“你再敢靠近，我就咬斷你的脖子，把你撕碎生吞！”

祁南“羊”幽暗的目光，危險地盯著江蘺卿。

它躁動不安地刨了刨羊蹄，好像在下一秒就會用頭頂上尖銳的羊角，刺穿江蘺卿。

“你討厭我？”

“哼！”

“行，那我走。”江蘺卿轉身。

走出去沒兩步，衣角忽然被從后面狠狠拽住。

她低頭看去，高到她腿邊的小羊正叼著她的衣角，兇巴巴撕咬著要把她往窩里拉。

江蘺卿有些無奈，“不是討厭我嗎？”

祁南“羊”斜睨她一眼，松開嘴。

小羊神氣十足但又傲慢地揚起了下巴。

“要糖。”

江蘺卿親手給的那些糖果，吃完就不餓了。

不知道是因為接近黎明，還是別的原因。

祁南“羊”腦內怨恨的聲音減淡了許多，他正在逐漸找回理智。

“哼。”

江蘺卿學他哼了一聲，不給糖。

“你沒事我就走了。”她抬腿就往衛生院去。

“你要去哪里？”

祁南“羊”的體型在瞬間暴漲一大截，一張張痛苦哀嚎的人臉從身上浮現，被怨恨浸染的血色瞳孔緊盯著江蘺卿，它猶如鬼魅般追上去。

【叮！】

【檢測到玩家江蘺卿幫助NPC祁南陽（惡魂）治療傷勢，獲得好感十點！】

還能這樣？

江蘺卿聽著系統音，腳步微微一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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