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念施做好了迎接暴風雨的準備，只是沒想到會來得這么快。
隔天，宗城就回國了。
顧念施被保鏢叫去正廳的時候，腦子里想到的是她和宗城最后一次見面的情景，以及后來宗昭對她說的那些話。
那些自以為已經消散的氣焰又悄然在心里點燃，顧念施不知道該怎么平靜地面對他。
說好了兩人以后不會碰面，沒想到這么快，他就要找她算賬來了。
她進了正廳的門，一眼便看見他一個人坐在沙發上，手里的煙燃了一半，她進來的時候，他斜挑眉看了她一眼，隨后便移開了視線。
他的眼神淡得跟白開水似的，她分辨不出他是什么情緒，便呆立在房間門口，沉默著等他出聲。
良久，他抽完了一整顆煙，頃身把煙頭按滅在煙灰缸里，抬頭，對著她淡淡地說：“從明天開始，你不用再來了。”
顧念施像是沒聽清他說什么，抑或聽到了，不太確定他說的是什么意思，所以她出聲問了一遍：“你的意思是，我以后不用再來宗家上班了，對嗎？”
他沒看她，又隨手抽出了一根煙，咬在唇上，邊瞇著眼打火，邊含混出聲：“你不是早就想辭職。”
顧念施感覺整個人都晃了一下，太過突然，突然到她有些手足無措。
她想過他可能會沖她大發雷霆，卻沒想過他會直接開口趕她走人。
她蹙眉愣愣地站在門口，好一會兒沒出聲。
他吐了口煙，半瞇的眸子透過徐徐上升的煙霧又看了她一眼，開口，聲音透著絲涼薄：“怎么？又不想走了？”
他低頭彈了彈煙灰，語氣淡漠：“不想走也得走。”
顧念施心口充漲得厲害，喉嚨被堵得嚴嚴實實地讓她張不開嘴。
良久，她才擠出聲音：“這也是老爺子的意思嗎？”
他朝她冷冷地看過來，深邃的瞳孔浮著淡淡的諷刺：“你在這兒待了這些天，看不出來，誰是這個家的主子嗎？”
顧念施被他的眼神給刺到了，她垂下視線。
他冷漠的聲音再次傳過來：“我付你薪水，你給我吃里扒外，沒必要留你在這兒了。”
她雙手緊緊攥起，心口憋悶得發堵，原本，她不想表現得太狼狽。
不就是一份高薪水的工作嗎，此處不留爺自有留爺處，她會想到辦法賺錢。
這里有什么好留戀的，老爺子坑她，眼前這個男人又把她當玩物，不高興了，就一腳把她踹開。
她在這里，天天夾著尾巴做人，難道還沒做夠嗎？
她想瀟灑地轉身就走，可心口的那股氣憋得她渾身僵硬發漲，終于收不住了，她脫口而出：“就因為我去見了宗瑤一面，你就要辭退我？你們父子倆之間的矛盾，憑什么要我來買單？”
他緩緩掀起眼皮來盯著她問：“為什么去見她？覺得他們父女倆可憐？”
顧念施：“是老爺子讓我去的。”
宗城：“他讓你去，你就去，他給了你什么好處，你就這么愿意當他的一條走狗？你是不是天真地以為他能拿出1億給你？”
說不上是被氣著了，還是疼的，顧念施只覺得胸口大力抽搐，她不得不抬手捂住，才能讓自己透過一口氣來。
他朝她瞥了一眼，她臉色煞白，胸口起伏得厲害。
手指縫里夾著的煙被夾成了兩半，他強忍著沒站起來。
手機鈴聲響了起來，他看了眼屏幕，眸光微動，短暫遲疑了兩秒，他接起電話的同時，站了起來，往窗臺邊走過去。
顧念施捕捉到了他接這個電話時，不同于尋常的神色，她突然有種異樣的直覺，電話那頭的人很可能是那個寧曉。
她不可避免地聽到他低沉平穩的聲音。
“幾點的飛機？”
“我過去接你。”
“你定。”
......
就在這短短的幾秒內，顧念施突然明白了，他為什么一回來就直接趕她走，他剛才罵了那么多難聽的話，目的只有一個，就是讓她在寧曉回來之前，盡快滾出宗家。
他剛才說了“不想走也得走”，意思還不夠清楚嗎？
顧念施轉身，打開房門，徑直走向了宗家老宅的大門。
不過是幾秒鐘的功夫，宗城按掉手機，轉過身，抬眼往門口看去，敞開的兩扇門微微晃著，他心里一空，像是什么東西漏掉了一塊。
顧念施從宗家老宅出來，快步走了許久，直到雙腿走得發麻，才在一個公交站停下。
心像是被擰得緊緊的，走了那么久，還是說不出來的憋屈、難受。
公交車上，她突然接到了程夏她母親打來的電話。
電話里，梅姨語氣焦灼：“念施，你現在在哪呢？不管在哪，先別回家了，買房的人找上門來了，你千萬別回來！”
電話里隱隱傳來人群的叫嚷和“砰砰砰”的大力拍門聲。
顧念施腦子里“轟”的一下子炸了，心瞬間提到了嗓子眼兒，“我媽媽怎么樣？”
梅姨：“我們把她推進臥室了，你放心，我和你叔叔還有小夏都在，剛才小夏已經報警了，你先別回來露面了，先躲過這一關再說。”
顧念施坐在公交車上，全身冰涼，她預料到會有這一天，她本想在買房人找上門之前，盡快找到投資商，給他們一個交代。
可她奔波了這么久，全都功虧一簣。
那種深深的絕望感讓她在這一瞬間陷入崩潰。
公交車上很多人，有人看到靠窗坐著的女孩面容姣好，卻哭得淚流滿面，別人以為年紀輕輕的女孩哭成這樣，十有八九是受了情傷，身邊有年紀大的阿姨心疼地勸道：“姑娘，你年紀這么小，能有什么過不去的檻兒，是不是失戀了？你長得這么好看，還愁找不到更好的？”
有人出聲問：“是失業了吧？”
有人附和，“跟我閨女一樣，現在的小孩兒心理素質太弱了，碰到點小挫折就受不了了，動不動就要死要活的，還是日子過得太順了。”
顧念施有一瞬真的希望，自己能跟她這個年紀的普通女孩子一樣，能像這些叔叔阿姨們說的那樣，她只是失戀或者失業了，而不是被逼得已經走投無路。
公交車到了下一站，剛好停下，顧念施匆忙跑下了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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