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發當天程夏頂著半天腫起的臉一回到家就被她母親發現了端倪。
她用冰塊敷了一天，進家門的時候臉還是沒有徹底消腫，嘴角的傷口經過了處理但仔細看還是能看得出來。
薛梅眉眼瞪大，臉頰氣得鼓起來比程夏的臉都腫，“你上班是治病救人，怎么還能被人打成這樣！”
程功也急得坐不住，“誰干的？”
“病人家屬，哎呀你們別大驚小怪的，醫院三天兩頭有醫鬧，這次輪我頭上罷了。”
程夏知道瞞不住他們，只能拿出大事化小，小事化了的態度。
“憑什么鬧你，下這么重的手！你是醫生，治病救人，他們良心被狗吃了？”
薛梅邊罵邊仔細查看著程夏的半邊臉，“還疼不疼？”
程夏下意識捂住臉，“碰上難纏的家屬，沒道理可講，別大驚小怪的了，沒什么事。”
“沒什么事，你被打成這樣！白白讓人家打嗎？他不講道理，就能隨便打人？還有沒有王法了！”
程功一屁股在凳子上坐下。
程夏：“當醫生的就這樣，地痞流氓三教九流，什么人都能碰上，醫生本來就是高危職業之一。挨次打，就當長了次教訓，以后再碰上這種事，知道怎么避風頭了。”
說歸說，可她心里想的是今天發生的事，她這輩子都不要再遇上了。
不是她怕被家屬打罵，是她怕自己沒辦法再承受這種打擊。
病人在她手上死了，不是因為病入膏肓，她無能為力，只是死于一個最不該出現的過失，死得太冤了。
即便整個手術前后以及過程中她都沒有任何問題，可她還是過不了自己心里這一關。
程功：“是你操作不當還是讓人家抓住了什么差錯？”
程夏無奈只好把事情經過跟他們簡單講了一下。
兩人聽完皆是沉默不語，半晌薛梅問：“醫院不會是想停你的職？”
程夏：“應該不會，我相信醫院會調查清楚。”
然而隔了沒幾天，程夏便被通知回家休息。
薛梅：“你們科里不是最近缺人手嗎？他們讓你回家不就是跟那些家屬低頭的意思？你沒做錯什么，怎么你們這些領導分不清好賴？讓你們同事怎么看你？還有你那些病人怎么看你，別人還以為真是你把人治死了……”
薛梅話沒說完被程功打斷，“別說了！院領導現在是被那幫家屬逼的沒辦法了。他們天天去科里鬧事，醫院得為其他病人負責。小夏在家里歇兩天，也是好事，免得再被那些人騷擾。”
然而事實證明，他們設想的太樂觀了，那幫家屬不知道從哪打聽到程夏的家庭住址和電話，程夏在家休息的第一天就接到了家屬打來的恐嚇短信。
“你以為你躲起來就沒事了？你們一家三口最好一直窩家里別出來。”
“你拿白大褂當免死金牌，害死了人甩甩袖子就當沒事人了？失去至親的滋味兒你是不是還沒嘗過？”
這種恐嚇短信不僅程夏收到了，程功也收到了。
“你女兒害死了我爸，殺人償命！”
“你女兒斷了我后半輩子的生路，我這輩子都賴上她了！”
......
程功怕薛梅心臟病再犯了，愣是沒把短信的事告訴她，卻在她早上要出門買菜的時候攔住了她。
薛梅沒見過程功如此緊張和惶恐過，一下子意識到了事態的嚴重性。
程功氣得怒斥：“這些人簡直無法無天！人死不能復生，他們到底想怎么樣？”
連續兩天，程功都收到了這種威脅恐嚇短信，終于，他憋不住了，拿起手機給那邊的人打了電話過去。
“你們有完沒完？到底想怎么樣？我女兒是個好醫生，她跟你們老爺子無冤無仇，她巴不得給他治好病！你們自己不拿老人當回事，活著的時候不孝，死了再冤枉別人，你們這算什么兒女？你們再揪著我女兒不放，我豁出這條命去，跟你們拼了！你們休想再動我女兒一根手指頭！”
“嘭”
他話音剛落，陽臺上傳來一聲巨響，有什么東西砸落進來。
“爸！”
程夏聽見動靜，拉開房門從臥室里跑出來。
她看了她爸一眼，接著跑向了陽臺，陽臺上一片狼藉，窗戶玻璃裂了一個大洞，玻璃碎了一地，她母親養的那幾盆蘭花，連花帶盆摔得七零八落。
地上躺著一個陌生的快遞紙箱子，箱子包得嚴嚴實實，破窗而入的正是這個東西。
程夏剛要伸手去動它，卻被程功搶先一步，他三兩下打開了紙箱子，沉甸甸的紙箱里流出來的竟是一堆黃土，有幾根白色的骨頭從黃土里掉落出來，薛梅和程夏嚇得臉色同時發白。
程功終于忍不下去了，他氣得臉色通紅，咬著牙根，拎著手里的紙箱子就往外走。
程夏趕忙去攔他，“爸，你回來，你要干嘛？”
薛梅反應過來以后也去阻攔，“老頭子，你不要命了，那些人現在就是瘋子，你這么下去，再有個好歹，可怎么辦？”
程功：“光天化日之下，我不信，他們真敢無法無天！”
他忍無可忍，憋足了勁，程夏和薛梅兩個人都攔不住他，只好跟著他一起下了樓。
他們剛從樓棟里出來，早就伺機蹲守在他們樓下的一堆人突然就涌了上來。
他們手里拿著的大喇叭，持續循環播放著那一句話：“殺人償命，欠債還錢！殺人償命，欠債還錢......”
他們有兩個人手里還拉著一長條白布，上面用鮮紅的筆觸寫著同樣的一行字。
程夏心下一沉，渾身汗毛都豎了起來。
他們一家三口一下子被這群人緊緊地圍了起來。
程夏見勢不好，剛要掏出手機，便被他們中的人眼疾手快地搶走了。
程功去搶回手機，卻被那個年輕力壯的男人狠狠推搡了一把，整個人倒退了兩步才站穩腳跟。
程夏氣得頭頂都要冒煙了，一邊扶著程功一邊跟那個老人的兒子對峙：“你帶了這么多人堵在我家門口想干什么？你沒打夠是嗎？我已經報了警，警察馬上就來，我跟你新賬舊賬一起算！”
“報警好啊，你個殺人犯還叫囂起來了，我他媽就是沒打夠，我今天就是弄死你，也不解氣！”
男人眼看就要動手，薛梅先一步擋在程夏身前，哭著喊出聲：“你別碰她！我是她媽，你有什么仇有什么怨就沖我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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