盡管暗地里已經(jīng)風起云涌，可表面上平靜的日常并沒有多大的改變，這種簡單的生活是顏明川最想要的，網(wǎng)已經(jīng)布下了，他卻希望預(yù)感里的那一刻不要到來。

　　在椅子上躺了一會兒，他起身，面前擺著一疊文件，之前和安書志說過的，想看看榮安近些年的項目進展情況，他對房地產(chǎn)的這次低迷期有些擔心。

　　安書志雖然并不把這次的危機看的多嚴重，但顏明川既然提到了，他也無所謂的把那些內(nèi)部文件送過來給他看看。

　　這些文件顏明川已經(jīng)看過了，和安書志談過這個問題后他又和顧城詳細的討論了一下，結(jié)合各種因素，未來的情況不容樂觀，至少在他看來是這樣的。

　　榮安的情況和顧城對自己倒苦水的時候差不多，甚至還要更嚴峻，盈利都在一年年的下滑，去年的收支幾乎接近平衡了，迫于資金的壓力，很多大項目都已經(jīng)停工。

　　房地產(chǎn)只是盛景的一個小分支，卻是榮安的大動脈。

　　現(xiàn)在這根主血管里面的鮮血已經(jīng)接近干涸了。

　　手指無意識的敲打在桌面上，他有些恍惚。

　　連有人進來都沒注意到。

　　直到顧城在他面前晃了晃手，他才回過神來。

　　“想什么呢？”

　　顧城見他有了反應(yīng)，好奇的問道。

　　他低頭看見桌上的文件，隨手翻了翻：“你怎么把榮安的資料帶過來了？”

　　顏明川心里有點想法，對顧城使了個眼色，他說：“你看看。”

　　他這樣說，顧城也順手把帶過來的東西放下，然后從那疊資料中拿起一本看了起來。

　　頁面一張張翻過去，他的眉頭也越皺越深。

　　一邊看他一邊搖頭：“和我之前的差不多，數(shù)據(jù)都在走低，甚至還要更差一點，看來大家現(xiàn)在都沒什么兩樣。”

　　顏明川點點頭：“現(xiàn)在的榮安，完全是在坐吃山空，業(yè)務(wù)已經(jīng)幾乎停滯了，我很擔心。”

　　“擔心什么？”顧城有些摸不著頭腦：“明川，你要知道，這幾十年來房市低迷的時候不是沒有過，安書志是這行的老手了，他可是端的很穩(wěn)的，應(yīng)該不會有什么問題的吧。”

　　“不。”顏明川平淡的否決著：“有的時候老手反倒會被經(jīng)驗所誤導。”

　　他站起身，在顧城詫異的目光里走到窗邊，看著那處未完工的工地：“我之前已經(jīng)和他說過了，但是他認為這次的危機和以前他所經(jīng)歷的沒有什么兩樣，甚至還有要趁著這個低迷期多攬下些工程進來的想法。”

　　“難道不是嗎？”顧城反問：“每次低迷期過后房價都會蹭蹭的漲，而且，說是低迷期，只不過是升值的幅度停下來了罷了，價格也沒有跌落，只要能熬過去，肯定能賺一筆大的。”

　　“確實是這樣的。”對于顧城的說法，顏明川表示認同，這應(yīng)該也是安書志心里的想法。

　　可是他話鋒一轉(zhuǎn)，轉(zhuǎn)過身來看著顧城：“但是這次情況不同的，我估計，就算之后形勢會好轉(zhuǎn)，那需要的時間也是漫長的，而且應(yīng)該賺不到什么錢，可能連成本都收不回來。”

　　他的語氣里有擔憂，但更多的是肯定，身為商人的直覺。

　　“為什么？”

　　“月江的平均工資在八千左右，可房價的均價卻已經(jīng)接近4萬，市中心那里更不要提了，很多人掏空了錢包買了房，房貸卻要還四五十年，幾乎每個月分出一半的工資，這已經(jīng)是一個人職業(yè)壽命的極限了。”

　　他從少有的角度，一個購房者的角度去分析：“房價如果再漲上去，這就不是五十年的事情了，也許會更久。”

　　顏明川看著臉色有些蒼白的顧城：“顧城，如果說你父親買了房，等他老了，他的房貸卻還要你來接著還，你不覺得這太荒謬了嗎？”

　　“這....”顧城無言。

　　那樣的情形，確實是滑天下之大稽。

　　“所以。”顏明川回到椅子上坐下：“不管從哪里考慮，房價不能再往上漲了，就算漲了也不會有多少人會去買了，房產(chǎn)行業(yè)的那些人，還沉浸在房地產(chǎn)騰飛的那個年代里，一個個都以為這還是幾十年前呢？這一次房市沉寂這么久，竟然還在想著要多買下些樓盤再說。”

　　他的意思表達的很清楚，顧城完全理解了，他遲疑著說：“那你覺得，房產(chǎn)行業(yè)之后會怎么樣？”

　　“唉”顏明川嘆了一口氣，雙手叉在一起托著下巴：“政府應(yīng)該是會出臺政策的，市場終究會以一種目前還不知道的方式回暖，只是這個過程一定會很漫長，我擔心榮安撐不到那個時候，他們和我們不一樣，畢竟，現(xiàn)在他們的資金流已經(jīng)很緊了，而且，這注定是一場虧本的買賣。”

　　盛景的房產(chǎn)只是一小部分，就算是虧損了，也還有顏明川這邊的貿(mào)易行業(yè)不斷輸送資金過去，榮安可是房市的領(lǐng)頭羊，完全靠著這一根主干撐著，在他預(yù)測的前景下并不美好。

　　顏明川抬起頭，有些猶豫的對顧城說：“顧城，你知道的，我是榮安的女婿，有這層關(guān)系在，我想幫一幫他們。”

　　顧城看著他，顏明川很少用這種語氣和自己說話，在商場上他一直是果決明理的，上一次他這樣，還是他們在觀景臺那次，他質(zhì)問他為什么要硬生生的舍棄來之不易的訂單。

　　現(xiàn)在和那時候好像，他知道是為了安然，但是顧城又有些欣慰，至少顏明川這次在辦事前提前詢問了他的意見。

　　“你這話說的，幫襯丈人家里天經(jīng)地義的事情，你想做什么就去做吧，我們是朋友，只要不是掉腦袋的事情就行。”

　　他爽朗的笑著，然后跳過這個話題：“先不說這些了，你分給我的那些事，我都做完了，你看看有哪里不對的，我好回去再學習學習。”

　　因為分管的部門事情越來越少，顏明川這些日子也開始讓顧城幫忙分擔他的壓力，雖然顧城現(xiàn)在還是不太熟練，顏明川又把自己的貼身秘書杜洛書派過去輔助他，杜洛書跟著他也很久了，耳濡目染，倒也算得上一把好手。

　　顧城說著，便把剛才帶過來的文件拿起來，和顏明川講話的時候，那些文件被他放在顏明川桌角，那里原來放著一些紙張，拿起文件的時候，有幾張紙被弄撒，飄到地上。

　　顧城俯身去撿，可是當他看到那上面的字樣的時候，身子卻僵住了。

　　他甚至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瞪著眼又仔細確認了一遍，頓時就張大了嘴巴。

　　極度的震驚。

　　起身，他想出聲，可聲音都是從喉嚨縫里擠出來的，自己聽著都有些失真：“明川，這是怎么回事？你把公司的一半資產(chǎn)都抵押給銀行？我怎么不知道還有這事？”

　　腦子里亂糟糟的，顧城覺得世界都有點不真實了，這么大的事情，他竟然一點消息都沒有？

　　顏明川這是什么意思，自己把他當兄弟看，換來的就是這種結(jié)果？他出離的憤怒了，兩只眼睛怒氣沖沖的盯著顏明川，那張紙都要被他摁到顏明川的腦門上了。

　　顏明川正低頭準備看顧城送過來的那些文件，被他這么一問，看到顧城手里的紙，那是一張和銀行簽的合同。

　　看著臉上青筋橫起的顧城，顏明川的眼閃爍了一下，然后他伸出手把那張紙拿到手里，看著上面血紅的公章：“這是我托人偽造的，一張廢紙而已。”

　　他希望這是一張廢紙，永遠不要發(fā)揮作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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