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夫妻...是嗎？”

　　將這個詞語放在口中咀嚼，真是沉重的兩個字。

　　“那已經是過去的事情了。”

　　安然黑漆漆的眼睛里瞳孔縮小了一點，她定定的看著林書怡，努力把自己的左手舉到眼前，五指張開，向面前的女人展示自己閃閃發亮的鉆戒。

　　她把薄薄的嘴唇咬的泛白：“沒有過去，我還戴著它。”

　　那顆鑲嵌在花柱中的鉆石熠熠生輝，光徑直折射進林書怡的眼睛里。

　　她不禁抬手遮了一下。但這份光總能從指縫漏進來。

　　竟一時不知道該說什么。

　　她沉默，不說話，見狀，安然放下手，安靜的重復了一遍：“林醫生，還請你讓開。”

　　聲音依舊很小，但堅定的不可能動搖。

　　真不愧是大小姐，她的風度保持的很好，沒有大喊大叫。

　　和林書怡記憶里的一樣，她不管怎么樣，都是那么優雅得體。

　　“我很想帶他走....”林書怡終于動了，她一邊說著，一邊往外挪了幾步：“...可是我只有一個人，我知道我今晚帶不走他...”

　　她嬌小的身子越過去的時候，掀起了梔子花香味的風，安然一動不動，只是微微閉了閉眼。

　　林書怡并沒有直接離開這里，而是在安然身側站定，看著她理好自己有些亂的發，看著她靠近顏明川的身邊，看著她溫柔的把他扶起來，看著她把他攬進懷里，用蔥白的手指替他整理儀表。

　　眼鏡好像起霧了，目光所及的一切都籠上了一層白紗。

　　身體里有一股由內向外的火焰，看不著，但真切的感覺到了灼燒的痛苦，林書怡臉色有些蒼白，心口的那團火攪動腦海里的思維，促使著她要說一些什么。

　　“你不覺得，現在做這些太晚了嗎？”

　　她慢慢的把眼鏡摘下細心擦拭后又重新戴上：“安然，雖然我們沒有什么交集，但是，我討厭你。”

　　安然默言，這話她聽得很清楚，但手上的動作也只是慢了一瞬。

　　“不管是以前，是中午，還是現在，你總是把自己裝扮成一個受害者的樣子，但你敢說事情變成今天這樣不關你的事情嗎？”

　　林書怡不在意安然的反應，她只是說自己想說的話：“按理來說，你已經如愿以償，現在現在這樣又算什么呢？”

　　一連串的發問讓安然本就蒼白的臉更加失了血色，她終于轉過頭來，認真的打量這身材嬌小，穿著鵝黃色半身裙的女人，酒吧的燈光是暖色調的，讓那抹鵝黃色更加亮眼。

　　“林醫生，我第一次見到你的時候，你看我先生的眼神讓我很不舒服，準確的來說，我也討厭你。”

　　她輕聲說著：“但是我又不得不感謝你，夕月的病費了你很多心神，明川出事的那段日子，也是你在陪著他，還有今天他喝醉了酒...可是這終究不是一回事，一個未婚女人，打著朋友的名義，卻做著完全越界的事情，關心我先生的衣食起居，給我女兒買衣服和零食，難道這是對的事情嗎？”

　　往日的事情被她說起，完全是一個妻子應該有的口吻，有那么一剎那，林書怡甚至不敢看她的眼睛。

　　她以為她不知道這些事情。

　　蘇曉晴已經把顧城里里外外都整頓了一遍，隔得這么近，兩人的對話她都聽在耳朵里，起身把桌面上也收拾好，她微微低著眼：“然然，我們走吧，不要在這里呆下去了。”

　　安然默默點頭，扶起顏明川，把他的手搭在自己肩上，不是很重，她一個人就可以。

　　林書怡怔怔的看著她擁著他朝門口挪過去。

　　她追過去，扶著門框看了好久。

　　安然和蘇曉晴各自淺淺道了別，要回的地方不在同一個方向，蘇曉晴先行一步拉著顧城離開，安然的動作慢一些，很小心的把顏明川帶上車。

　　那輛普通的不能再普通的白色轎車靜靜的停在路邊，隨著人的動作，發動機有了轟鳴的聲音。

　　低沉的聲音叩擊在心上，林書怡攏了攏自己有些散亂的頭發，走到人行道上，她的目光透過打開的車窗，看著駕駛位上的安然。

　　短暫的對視，這次，林書怡沒有把眼睛移開：“安然，硬要說的話，你只不過是一個后來者，我比你更早認識他，大學的時候我們就認識了，我們會一起說說說笑的去上課，做兼職忙到團團轉，空閑時間也會到這座城市找個地方散散心，只是明川眼里只有你，我甘愿離開，畢竟愛情不能強求，但我想如今的結果也不是他想看到的，以前的事情我承認我有私心，可終究沒有做什么過分的事情，可現在不同了，不管你承不承認，你們的分開是不可改變的事實，我不會放棄。”

　　一口氣說了很多，似乎也只是為了對安然說完這段話，林書怡沒有繼續站在那里等待回應，往路邊走了幾步，她攔下一輛出租，頭也不回的離開。

　　車里的燈是昏暗的，安然死死地抓住方向盤，一言不發。

　　出租車上，林書怡僵坐了許久，有溫熱的液體在臉上流過。

　　....

　　光風霽月，轎車駛入熟悉的林間公路，把熱鬧的城市丟在身后，天幕上明月高懸，這樣子好像讓時間都慢了下來。

　　郊區的夜寂靜，安家的門外，入秋后楓葉已經紅了不少，可是晚上看不到那抹絕景。

　　把車在路邊停下，安然在車上繼續坐了一會兒，才打開車門下車。

　　物是人非。

　　剛才在車里的時候已經把空調調到了適宜的溫度，可當她觸碰他的手時，卻發現還是那樣的冰涼。

　　也許是因為只穿著一件白襯衫的緣故，他的身形看起來又瘦削了。

　　小心的讓顏明川先在路邊的長椅下坐下，安然又小跑著回到車上把奶糖抱下來。

　　小貓已經睡著了。

　　路燈壞掉了，修的人還沒來，但借著明月的光，戶外依舊有很可觀的可見度。

　　沒有急著進門，反而是抱著貓在他身邊坐下，輕柔的把頭靠在他的肩膀上，有很懷戀的安心的感覺。

　　小貓的身體暖烘烘的，安然想了一下，把奶糖塞進顏明川手里，同時牽住他的手，不讓奶糖掉下去。

　　這舉動把奶糖吵醒了，大白貓弱弱的抬頭，很乖的沒有亂動，輕輕喵了一聲，伸出粉紅色的小舌頭舔舐兩人緊扣的手。

　　鼻尖能嗅到淡淡的酒氣，手上面很別致的觸感，眼里都是他精致，熟悉的眉眼，怎么也看不夠。

　　微風吹過，她把他抱得更緊了些。

　　也許這是一場夢，只要她一松手，他就會飄走。

　　靠著顏明川的耳朵，安然努力用自己最溫柔最甜美的聲音。

　　她說：“對不起。”

　　媽媽會想爸爸，奶糖會想夕月，我也會很想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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