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然下過雨，但現在時間還沒有很晚。

接過來的那兩樣東西都帶著體溫，一入手的感覺很溫潤。

顏明川輕輕眨了眨眼，將身子往旁邊挪了一些，他從安然身邊走過，掀起的風還帶著那絲香香的奶油味。

不得不承認，他穿西裝的樣子相當好看。

只不過和那張照片上的少年割裂感很大，但是又有一種始終未變的冷淡。

她從未見過他少年的樣子，安然使勁揉了揉眼睛。

路上有小情侶打打鬧鬧的從這里走過，嘻嘻哈哈甜膩的緊。

雨后的城市好像更有活力了，不過很可惜，這不屬于他們。

別人的甜蜜壓得她喘不過氣起來，傷口隱隱作痛，安然眼里泛著沒有擦掉的淚花，朝著那個還沒有走遠的背影追過去。

每一步都能牽扯到痛苦，眼前一陣陣發黑。

“難道你真的不知道嗎？”

感受到衣角再一次被人抓住，那沙啞的女聲完全失了往日的甜美，從身后傳過來的時候，面對著這份質問，顏明川沒有給出回答。

“我好像一直生活在謊言里，怎么辦？怎么辦......”

“到底什么是真的？什么又是假的？有沒有人能告訴我....”

安然的低語帶著滿滿的茫然與無措：“為什么那天晚上的人會有七星的味道？為什么你生病之后說話的聲音和那天晚上的人好像？為什么林書怡告訴我那段時間你也受傷了，而且傷的地方......”

“....明川，是你嗎？...”

她問。

“安然，你瘋了吧。”

回應她的，依舊是這樣冷到了極點的話。

有多久沒有聽到他溫柔的對自己說話了？

不過顏明川不緊不慢的步伐還是停下來了，安然趁機緊緊握住他的手，倉皇的拉著他向前走。

她手上很用力氣，顏明川微不可察的皺了皺眉頭。

順著記憶里的方向，她努力尋找那曾經的一絲影子。

兩個差不多的影子在路燈的光線下長短不定的變化。

不知道要去哪里。

很多東西都不在了。

過去煙消云散。

感知到手上傳來的那份力度和溫暖，顏明川短短的怔了一瞬，然后以一種近乎生硬的姿態把手抽回來。

回頭看了一眼，張媽的身影遠遠出現在巷口，她并沒有跟過來，顏明川卻迅速的收回了自己的目光。

他低垂下眼眸，拼盡全力才將心中那洶涌的莫名其妙的煩躁壓下來。

再抬眼時，眼前的一切都在路燈昏黃的光下蒙上了一層氤氳的霧氣。

安然慌亂的回身，見到顏明川眼里有隱隱的閃光，她呆呆站在那里，手下意識的抬起來，去靠近他蒼白的臉。

“對不起....”她喃喃道。

聲音很小，但離得近，這句同樣是莫名其妙的道歉顏明川聽得很清楚。

他冷著臉撥開安然的手，回過神來時聲音又沙啞了不少。

“已經夠了。”

說罷，顏明川徑直走向停在路邊的車，所有的遲疑都消失不見。

身后，安然望著他的背影，一小步一小步的挪過去，蠕動著唇，直到車門要關上時，才艱難的張開口。

她說：“明川，我一直在...”

剛才的那抹閃光在她腦海里揮之不去，她不確定那是不是眼淚。

“....我知道我做下的事情有多么不可挽回，過去的那些年，真真假假，可是我真的好懷念以前的日子....”

車門已經關上了。可是她還在繼續說：“...愛我也好，恨我也罷，我會一直在，只要你愿意回頭看我一眼，我會一直在的...”

轎車內部的空間里，發動機的聲音并不算很大聲，駕駛位上，顏明川扶著方向盤有些出神。

手機上有幾條未讀的信息，拿起來過了一遍眼，他又隨意的將手機拋開，然后低下頭靜靜地坐了一會兒。

他好像對一切都不在意。

只是，當轎車平穩的行駛在繁雜的車流中時，明明已經遠離了那里，可...

眼前卻是總閃過被寬大的病號服包裹的身影，還有蒼白到沒有血色的臉龐。

他本不確定....她會來。

......

夜已深，雨氣仍充斥著城市的空間里并未完全散去，晚秋的空氣濕漉漉的，反常的令人感到不適。

搖晃空空如也的藥瓶，將里面最后的幾粒藥片倒在手心，顏明川深呼吸了幾口氣，端著床頭的水杯仰頭全部吞咽下去，稍作停歇之后，左手上傳來的牽涉到整條手臂的痛感好轉了幾分。

扯亮床頭的夜燈，喘了幾口氣，白色的襯衫被汗水浸的黏糊糊的，盯著手里的藥瓶發了一會呆，感覺有些發冷。

漆黑的房間里有了光亮后，四周的陳設也顯露出來，長期包下的酒店房間每天都會有專人打掃的一塵不染。

高檔次的地方服務總是很好，目光所及之處，都被收拾的整整齊齊。

可...總感覺少了些什么。

太安靜了。

這就是一個人的感覺，安靜的仿佛不在城市里。

恍惚的那一瞬間，他幾乎真的這樣認為了，可躺回床上時，身下不是散發著青草味的泥土，而是柔軟舒適的軟墊，陷入眼簾的也不是映灑星月的夜空，而是冷冰冰的一片昏黑。

原來真的已經有這么多年了。

時間。

過得真快。

....

時至今日，腦子里還會想這樣的東西，當顏明川反應過來，自己竟然對著一塊烏漆嘛黑的天花板走神了，下意識的發出了一聲輕笑，只有他自己能聽見。

思緒只在一剎那就回到了平時的狀態，赤著腳踩在溫潤的實木地板上。

隨著一陣輕微的齒輪轉動的聲音，角落里的保險柜厚重的大門被打開。

里面空空如也，只有一個毫不起眼的盒子藏在陰影中。

已經開始做的事情，怎么能夠停下來呢？

只是....到底還需要多久？

如果可以的話，顏明川衷心的希望這一天可以盡快的到來。

等到那時，他想自己應當是十分平靜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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