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第6章
顧衿來的時候正看到這副景象，她走到床邊熟練的伸手摸了摸對方的額頭，林間走前曾交代過，若是發(fā)了燒就要即刻差人叫她，若是沒有就無大礙。
幸好入手是一片溫涼，她不著痕跡的松了口氣，沒有發(fā)燒就好。
熟悉的香味涌入鼻息，一片光滑細膩的皮膚貼在自己的額頭上，宋聲的睫毛顫了顫睜開了眼睛，僵著身體不知道該如何是好，囁嚅道：“殿下……”。
顧衿低下頭，只覺得在這片光影之下的宋聲倒頗有幾分話本里病美人的姿態(tài)。
她按住想要起身的宋聲：“好好休養(yǎng)，本宮準你養(yǎng)到傷好，往后就不必跟著來喜了。”
這句話一出，宋聲的臉上那一絲不知所措的窘迫也不見了，整個人都霎時間驚慌了起來，不住的掙扎著想要起身：“殿下，殿下，殿下怎么罰奴才都行，千萬別趕奴才走，奴才知罪，奴才知罪。”
掙扎的力道之大，顧衿差點脫手，聽他這么胡言亂語一通才算是明白過來。
“本宮什么時候說要趕你走了？”顧衿按著他胳膊上完好的地方：“只是讓你好好養(yǎng)傷而已。”
她看著少年明顯不安的模樣，莫名的對他解釋了一句：“本宮喜歡聽書，往后你就來正殿替本宮念書罷。”
殿下竟肯讓他近身伺候！
宋聲猛地抬起頭看著她的眼睛，連宮中不能隨意直視主子面容的規(guī)矩都忘了，神色中滿是不敢相信：“真的嗎？”
顧衿生的好看，不笑的時候是清冷疏離，此時帶著絲笑意一眼看去就如同墜入四月春風(fēng)中，拂的他心頭癢癢的。
“怎么？不愿意？”
聞言，宋聲的眼睛一亮。
他幾乎控制不住臉上的笑意，連聲謝恩：“多謝殿下厚愛，奴才必定不負所托，奴才今日就可以……”
“好了，你好好養(yǎng)傷，什么時候傷好了，什么時候再來。”顧衿不容置疑的下了結(jié)論。
這么一番爭討下來宋聲蒼白的臉色也因為激動的緣故染上了一層紅暈，整個人看著倒是比原先有氣色的多，也順眼的多。
顧衿看見他唇上的干裂，轉(zhuǎn)頭向門外吩咐道：“上茶。”
春雨連忙應(yīng)聲而進。
溫?zé)岬牟杷肟冢徑饬松ぷ拥母砂W，宋聲靠在床頭，目光一眨不眨的盯著顧衿的袖口。
指尖無意識的握緊了茶杯，溫?zé)岬臒岫软樦璞霞毭艿幕y傳到他的手心里，他近乎貪戀的盯著那白色衣袍上繡著的點點銀色的花朵，目光中盛滿了自己也未曾發(fā)覺的溫柔寧和。
顧衿抿了一口茶，余光輕易地捕捉到了那抹目光，唇角不禁沾染了些許笑意，受傷了倒是比平常更加誠實。
先前碧梧宮的事，王綬只說宋聲是上邊選中了的，至于這個人是誰他卻也沒見過。
如今飛羽閣也來插手。
憑她對顧緹的了解，她是絕對不會像這樣忽然就針對起宋聲來，還如此大費周章的給他按了個偷盜的罪名。
將宋聲押到慎刑司里行刑，難道真的只是看不慣他得寵？
顧衿本不欲管這皇宮里的腌臜事，當(dāng)初在碧梧宮里也就帶走了一個宋聲。
如今看來是不得不管了。
“殿下。”
正思索著就聽到宋聲喚她，顧衿抬眼看去，宋聲仍舊是低著頭看不清臉上的表情，只能看到一片黑黑的發(fā)頂。
兩年圈禁應(yīng)當(dāng)是不好過的，可是這頭發(fā)絲卻還是柔滑如絲，看不出半點曾經(jīng)受虐的痕跡。
顧衿的眼神從那片發(fā)頂移開，慢聲道：“怎么了？”
宋聲耳邊泛起微微的紅色：“聽聞殿下身邊伺候的人夜里要在外間替殿下守夜。”
顧衿想了想，以前似乎是有這么一條規(guī)矩，不過在瑤光殿中從來沒有用過。
“等奴才去殿下身邊伺候的時候，便讓奴才守著吧。”
顧衿的臉上難得的浮現(xiàn)出了一絲意外。
宋聲說完心里就一直忐忑不安，他低著頭等了幾息還是沒聽到應(yīng)聲，就在他忍不住失落之時，耳邊傳來了熟悉溫和的聲音。
“本宮準了。”
顧衿補充道：“不過要等你傷好之后才行。”
話音剛落就對上了宋聲那雙盛滿笑意眼眸。
……
真是好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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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殿下，這是這段時間接觸碧梧宮的人員名錄。”春雨將紙遞給顧衿。
“那王綬不知得了哪位貴人相助，竟給從慎刑司里放出來了。”春雨忿忿道：“現(xiàn)下他回了碧梧宮，不知還要做出多少……”
“春雨。”顧衿淡淡的看了她一眼，隨后看著手里的記錄。
半個月來能查到的人里，一個叫朱介的人名字出現(xiàn)的次數(shù)最多，一共去了兩次。
“十二月初五……”顧衿沉吟片刻：“是帶宋聲回來的前一天吧。”
“回殿下，正是。”春雨回道：“不僅如此，這位朱公公還正巧是飛羽閣的掌事太監(jiān)。”
“有意思。”顧衿若有所思的盯著手上薄薄一張名錄，上面除了朱介還有兩個送飯菜的小太監(jiān)和一個內(nèi)務(wù)府的雜役。
“找人盯著他們幾個，最好是什么時間，去了哪里，見了什么人，說了什么都要記下來。”
“讓飛羽閣的人警醒些，本宮也要知道顧緹的行蹤。”
“是。”
顧衿將手中的紙收到一旁，轉(zhuǎn)了話題：“父皇最近日子不好過吧。”
“陛下的頭痛更嚴重了，連太醫(yī)院都沒有辦法，聽聞陛下昨日還發(fā)了火，御書房的東西被砸了不少呢。”春雨替她將手邊涼了的茶水換掉。
“父皇這頭痛也有些時日了，如此折磨，有些脾氣也是應(yīng)當(dāng)?shù)模膊恢肋@苦要吃到什么時候。”顧衿抿了口茶水，茶色清亮，入口芳香，一品便知是今年剛進貢來的上上品。
春雨又為她添了一些道：“陛下吉人天相，這病自然不會太久。”
正說著，門外的秋露通報道：“殿下，側(cè)殿伺候的小福子有急事稟報。”
“讓他進來。”
小福子急急的撲到了顧衿面前行了個禮道：“殿下，宋公公發(fā)熱了。”
這也是顧衿特地交代的，若是宋聲發(fā)燒一定第一時間就來稟報。
還是發(fā)燒了。
顧衿倒是不意外，一邊往外走一邊吩咐秋露去請林間，春雨不用她吩咐就去準備涼水和手巾了。
宋聲的額頭間全是冷汗，屋子里的地龍也燒的正旺，還是止不住的發(fā)抖喊冷。
“去燒兩個炭盆。”顧衿將他的被子往上拉了拉，將身上的狐裘披風(fēng)脫下，本想蓋在被子外面，結(jié)果無意間伸手一摸，被子里早已被冷汗浸濕。
差小福子替他換了衣服被褥后，才將披風(fēng)蓋了上去。
狐裘輕軟保暖，就這么蓋在被子上也不怕會壓到他。
炭盆燒的正旺，溫度迅速的升高，饒是顧衿都覺得這屋里實在是熱。
她將一塊帕子浸了涼水?dāng)Q干，搭在宋聲滾燙的額頭上，不消片刻那冰涼的帕子就變得溫?zé)崞饋怼?
顧衿看著床上人臉上泛著的不正常的紅暈擰了擰眉：“林間怎么還沒來？”
春雨無奈道：“殿下，太醫(yī)院到咱們這瑤光殿一去一回最快也要半柱香。”
說著她將一張新打濕的帕子遞給顧衿。
或許是顧衿的手沾上了帕子上的涼意，收回的時候被宋聲抬起的手一把牽住。
顧衿眉心一跳，滾燙的溫度瞬間順著血液傳遍全身卻沒有將手抽出來。
春雨悄聲退了出去，殿下喜歡什么，做什么，她們也要配合才是。
顧衿眼中透出一絲探究，低下頭湊近那看起來已經(jīng)燒傻了的人，輕聲喚道：“宋聲？”
“宋聲？”
喊了兩三聲不見回應(yīng)，她又試著掙了下手腕，惹得宋聲蹙眉囈語了一聲。
她所幸不再掙動，靠在床邊養(yǎng)神休息。
現(xiàn)在的時辰著實晚了些，早就過了她平日里休息的時間，最近更有宮務(wù)要忙，勞心勞力，若是病了又要被林間拖著嘮叨許久。
顧衿閉目時想，這林太醫(yī)可是難纏的很。
小憩了許久才聽到門外春雨通報的聲音：“殿下，林太醫(yī)到了。”
林間進門時還在大口喘息，一副快要不行的模樣。
顧衿嫌棄的抬眼看了看他：“怎么這么幾步路就累成了這樣？”
林間只顧著倉促的行了一禮，聽到這話，眼神充滿了對她的控訴：“殿下。”
“行了，不必多禮。快過來看看，他發(fā)燒了。”顧衿說著還好心的往旁邊挪了挪給他留出了一個地方。
林間這才看到她身側(cè)被擋住的宋聲，頓時愣住了。
一番看診下來，林間替他換了一遍傷口處的藥膏。
提筆沾墨開了一副藥方遞給顧衿：“這副藥還請殿下差人配好，服下后天亮前若是燒退就沒事了。”
紙子上寫的幾樣都是常見的草藥，在瑤光殿的庫房里就有現(xiàn)成的。
顧衿瞥了一眼方子，交到春雨的手里。
“秋露，去備一床床榻來。”
“是，殿下。”
林間聽了狐疑的看過來，顧衿靠在床上閑適的調(diào)整了一下脖頸的位置：“既然要天亮才能脫險，那就勞煩林太醫(yī)在這側(cè)殿安置一夜，有什么事兒也省的再跑一趟了。”
林間噎住了一瞬，半晌才道：“……殿下對手下還真是體貼。
顧衿淡然頷首：“那是自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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