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第10章
瑤光殿內(nèi),顧衿將醉的不省人事的宋聲放在床上,坐在一旁看了他許久。
腦海中忽然就浮現(xiàn)出白日里朱介說的話:“宋掌事生的最漂亮,宮里好幾個(gè)位高權(quán)重的老人都想搶他,往常這碧梧宮里送出去的人,都是豎著出去橫著回來,只是這宋掌事倒是硬氣,無論被怎么折磨,都能吊著一口氣活著被送回來,每每傷養(yǎng)好了又被送出去。”
顧衿執(zhí)起他的手,上回被鐵鏈刺傷的傷疤還沒好全。
手心里的結(jié)痂摸起來又麻又硌。
一點(diǎn)一點(diǎn)的暗紅色血痂遍布了少年白皙的手掌上,她順著結(jié)痂撩起衣袖,手里的手掌忽然瑟縮躲閃了一下。
宋聲低低的囈語了一聲:“殿下。”
顧衿抬頭看去,床上的人仍在昏睡,眉心微蹙著,有些不安的模樣。
她按住他的手,不給他往回縮的機(jī)會,袖子撩開皮膚上大片被鎖鏈勒出來尚未痊愈的青紫和密密麻麻的紅色纏繞在一起,手腕處的一片傷疤交錯(cuò),在白皙的皮膚上更顯得猙獰。
顧衿用指腹輕輕摩挲著他的手腕,片刻后站起身行至門口。
春雨正守在門外,見她開門,便行禮道:“殿下。”
“去側(cè)殿將上回林間開的藥膏拿來。”
春雨瞥了一眼里面,立刻就明白了顧衿的意思,不過片刻就將藥膏拿了過來,還差幾個(gè)小太監(jiān)端來了洗漱的熱水。
顧衿剛回到床邊,就見宋聲跌跌撞撞的撐起身子湊了過來,神色間有幾分焦急:“殿下……”
溫?zé)岬恼菩淖プ×怂氖滞螅笏温暠阒匦牟环(wěn)的砸在了她的懷里,眼睛茫然的睜著,看了她半晌忽然對著她撒起嬌來:“殿下,別走。”
“殿下,別走……”
“別走……”
顧衿被他掙的頭疼,她伸手按住他胡亂掙動的手臂,俯下身,語氣莫名帶了幾分兇巴巴的警告意味:“不許動了。”
宋聲仰著頭眼角眉梢都沾著醉意,整個(gè)人像一只被蒸熟了的水蜜桃,他呆呆的看著殿下的臉在面前忽然放大,抿了抿唇,手臂忽然環(huán)上了她的脖頸。
顧衿只覺得眼前的景象一花,宋聲柔軟溫?zé)岬拇桨昃唾N上了她的唇上。
心跳不可抑制的加速,面前黑潤的眸子里映著她驚詫的神色。
下一瞬,那雙好看眸子便微微合上,兩行淚珠順著臉頰掉落,柔軟的唇瓣擦著她的下頜落空。
宋聲的頭垂在她的頸邊,兩只手死死的勾在她的身上,小聲嗚咽著。
寂靜的房間里滿是吸氣的聲音。
漸漸哭聲愈發(fā)的放縱起來,似乎要將那些刻入靈魂的傷痛全都哭盡一般。
顧衿的耳邊盡是少年委屈的哭聲,攪得她的心都亂了。
她將手放在懷里哭的昏天暗地的人的后背上輕輕撫了撫,側(cè)過頭看他被淚水浸濕了的鬢角。
耳邊傳來宋聲嘶啞又綿軟的聲音:“不……許走……”
她嘆了口氣,忍不住想道,這只小兔子怎么能這么又兇又嬌氣。
片刻,宋聲聽到熟悉的聲音說道:“嗯,不走。”
終于放心的任自己陷入黑暗之中。
……
宋聲醒來是已是日上三竿。
他看到外面的天色大亮,猛然從床上坐起,卻在看到一旁看書的顧衿時(shí)又頓時(shí)停住。
他不確定的換了一聲:“殿下?”
出口嗓音沙啞,如同石子從粗糙的地面劃過。
殿下……殿下怎么在他的床上?
頭依舊一陣陣的發(fā)疼,思緒遲鈍的厲害,腦海中隱約有昨天的畫面閃過。
顧衿抬眼看到宋聲用那種茫然失措的神色看著她,無奈的將手里的書收了起來,將手邊早已備好的茶水遞了過去。
她看著對方一飲而盡后握著杯子手都不知該放在哪的模樣,勾了勾唇:“頭可還疼?”
宋聲搖了搖頭,猶豫著開口道:“殿下……殿下怎么在這?”
卻見顧衿忽然幽幽的嘆了口氣:“昨夜不知道是誰整個(gè)人都掛在本宮的身上,說什么都不肯讓本宮走。”
顧衿看著他愣住的神色,壞心的添了一把火:“還哭著讓本宮抱他。”
宋聲的臉色唰的一下就紅透了。
眼前顧衿的臉忽然湊近,唇瓣被人用指腹劃過,帶起一陣蘇麻的顫栗,顧衿偏頭湊近他的耳邊:“阿聲的唇真軟,本宮甚是喜歡。”
昨夜那個(gè)溫?zé)崂p綿的吻不可抑制的浮現(xiàn)在眼前,宋聲嗓子忽然像是生銹了一般,發(fā)干的厲害,吶吶的說不出話來。
房間里的氣溫不斷的升高,等到宋聲好不容易回過神來,手指握上顧衿放在他唇瓣上的指尖正要開口說些什么時(shí),門外忽然傳來幾聲敲門聲:“殿下,林太醫(yī)到了。”
顧衿的思緒瞬間被勾走,對外面吩咐道:“讓他等一會兒,本宮這就過去。”
聞言,宋聲原本紅透的臉色忽然白了白,眼角眉梢的羞澀也盡數(shù)被斂了下去。
下頜被人勾起,顧衿捏了捏他那有些黯然失色的臉頰,只以為他又頭疼了:“今日不必當(dāng)值了,等會兒讓小福子把醒酒湯送來,喝了再睡一會兒。”
眼前人神色稍霽,乖順的應(yīng)了一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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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殿中寧靜而又安然,爐中的熏香升起絲絲縷縷的青煙,顧衿一邊撐著頭一邊看著林間皺著眉頭活像一個(gè)老古板的夫子一般替自己把脈。
“殿下又去吹了冷風(fēng)?”林間聲音溫和,面色如常,看起來沒有任何不妥,但顧衿心里最是清楚不過,他表現(xiàn)的越是平常,實(shí)際上就越是生氣。
若是像往常那樣一副嘮嘮叨叨的樣子,反而還好。
顧衿無奈的嘆了口氣,有些心虛的抿了口桌上放著的藥茶,入口苦澀的草藥味讓她猛然蹙起眉頭。
林間看了她一眼,慢條斯理的將桌上的藥箱收拾起來:“微臣這養(yǎng)身的藥茶,殿下往后每日都要喝。”
她支著頭歪在椅子上:“如果本宮不喝呢?”
林間似乎早就料到她會這么說,他溫聲道:“若是殿下不喝,往后看診也不必來找微臣了。”
她挑了挑眉,脾氣還真大。
說起來林間的年紀(jì)也不大,卻總是做出一副老成持重的模樣。
若不是相識多年,看他這副溫和淺笑的樣子還真是猜不到他已經(jīng)生氣了。
她攔住林間要走的步伐:“別生氣啊,林大太醫(yī),本宮一定每天都喝,絕對不會忘的。”
林間停下步子:“殿下上回也是這么說的,還不是轉(zhuǎn)身就將微臣說的話拋到腦后了。”
他說罷,似乎很是無奈:“殿下總是不將自己的身體當(dāng)回事。”
“雖說最近幾年殿下的身體已經(jīng)比早前好多了,但也不能掉以輕心。”
“林間。”顧衿沉吟了片刻:“有沒有人說過你很啰嗦?”
……
近些日子顧暄帝的狀況越來越差,連朝政都無力理會。
淮王顧縝受命代理朝政,朝中漸漸人心浮動,開始悄悄的站隊(duì),須浮陽趁機(jī)在邊境作亂,拿下幾座重鎮(zhèn)。
她心里清楚這只是須浮陽計(jì)劃的開始。
她看著面前的棋盤,將手里的黑子落下,原本混亂的局勢瞬間清晰起來。
不過三日,誠王戰(zhàn)死的消息就傳回了京城。
朝臣們這才發(fā)覺一只潛伏著的兇猛的獵豹已經(jīng)咬上了自己的大腿,顧縝當(dāng)即下令出兵南境。
消息傳到瑤光殿的時(shí)候,顧衿正披著一件外袍站在窗邊。
聽到春雨來報(bào),她淡淡的挑了下眉頭,嘆息道:“本宮這位皇兄也算得上是忠義之士。”
她將手伸到窗外,感受著那冰涼的空氣,正有花瓣飄下,落在那白皙的手心里,顏色鮮紅。
“只可惜,生在了帝王家。”
言語間頗有幾分惋惜。
誠王死的慘烈。
須浮陽揮兵攻入南境,直逼誠王的封地鄀城,鄀城與外界的聯(lián)系早已被切斷。
誠王被圍困在城中率兵苦戰(zhàn),終是不敵。
聽到須浮陽下令將他的頭顱斬下掛于城門上示眾時(shí),顧衿皺了皺眉頭,神色中閃過隱晦的厭惡。
這么多年,他做事還是這樣不留余地,她漠然的盯著手上單薄的花瓣,將手緩緩握緊,不過這樣也好,也省了她大費(fèi)周章替他揚(yáng)名。
誠王驍勇善戰(zhàn),曾立下赫赫戰(zhàn)功。在顧國百姓心中威望極高,手下更是培養(yǎng)出了無數(shù)將領(lǐng)。
顧衿神色淡淡的看著手心里破碎的花瓣。
只怕她這舅舅往后的日子不會太平了。
她將手上的花瓣洗干凈,兀自坐到桌邊沏茶,手中茶壺傾斜,茶香溢滿室內(nèi)。
她的指尖點(diǎn)上那日未下完的棋盤,上面的每一顆棋子都在按照她預(yù)定的方向走向它們該有的結(jié)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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