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第29章
此時街尾的醫館中,見搜巡的人都走了,碧玉費力的將藏在地窖中的人背了出來。
這地窖常年存放各種草藥,氣息混雜,病人待的久了肯定不行,胡伯腰上有傷,她不好意思讓他幫忙,只能自己親力親為了。
背上的人看似削瘦卻一身都是緊實的肌肉,沉的要命,碧玉好不容易順著木梯爬了上去,將背上的人往上送去:“胡伯。”
站在窖口的胡伯趕緊搭了把手將人接上來:“快上來吧。”
碧玉抹了一把額上的汗水,喘著粗氣道:“人都走了嗎?”
“走了走了。”
胡伯將昏迷著的顧縝連拖帶拽弄到一旁的躺椅上,將掛在他身上的幾個草藥袋子摘了下來:“我剛才看著那些官兵還帶了獵犬來,幸虧這幾味草藥氣味濃郁能遮掩幾分,要不然可就要遭殃了。”
也不知道碧玉帶回來的這小子是什么來路,竟引得那么多士兵來查。
胡伯想起方才皇宮方向敲響的喪鐘,喪鐘一響便是圣上駕崩,二十多年前他尚還年輕時也聽到過這么一次,他心中打鼓,這人不會和宮里那檔子事有關吧?
想到這里,胡伯身上立即冒出了一身的冷汗。
如果真是如此,他可得趕緊告訴碧玉,這丫頭素來心善,萬一救了什么不該救的人得罪了宮里那些大人物可就不得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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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宮中,林照看著手下帶回來的染血的盔甲和長劍,這是在那處廢宅的院子里撿來的,顧縝留下的東西。
他的手握上那柄銀劍,猛地抽出劍鞘,劍身寒光乍現,一看便知此劍絕非凡品。
竟然連自己的佩劍都丟棄了,想必當時的境況已危急到了一定境界。
身中劇毒,強弩之末。
丟下可以辨認身份的武器的盔甲,是為了能更好的隱于人群之中。
思及此處,林照對顧衿的判斷愈發認同起來。
顧縝極有可能是被人救走了。
林照將劍收回劍鞘,冷不丁被那閃過的寒光晃了下神,腦中浮現出方才殿中那一幕。
向來溫和沉著的面容上流露出了一抹怒氣,只覺得宋聲那副小人得志的樣子當真是礙眼極了。
殿下身份尊貴,哪里容得下這樣妖媚惑主的奴才近身侍候?
心中煩悶至極,燥熱的厲害。
伸手想給自己倒了一杯桌上早已冷掉的茶,卻還沒等送到嘴邊,就聽咔嚓一聲,那單薄的白瓷杯子碎在了他的手中。
鮮血順著手掌滴滴答答的落下。
林照的手頓在半空,目光盯著掉落的那幾片碎瓷,忽然極輕的呵了一聲,似嘲似諷。
屋外有人稟報說宮中異動者已經盡數抓了起來,林照隨意的尋了布條草草包扎了一下便起身前去查看。
血跡暈染開來,順著布條滴落。
帶路的小士兵低著頭不敢說話,只覺得將軍今日心情十分不好,周遭的空氣都冷凝了,生怕自己一個不小心觸了霉頭。
路過瑤光殿時,林照忽然停下了腳步,轉身往走去。
驚的那小士兵一愣一愣的,手足無措的跟在林照身后。
先帝駕崩,詔書已經昭告天下,世人皆知瑤光殿里的那位嫡公主便是新帝,雖說登基大典尚未舉辦,可這瑤光殿真的不是他們說進就能隨便進的地方啊!
看著將軍頭也不抬的就往里面走,小士兵只覺得心里七上八下,慌的厲害,先帝在位時他連先帝的面還沒見過,這就要去面見新帝了?
院里院外站滿了巡守的禁軍,見他過來,齊刷刷的行起禮。
林照半分停頓都沒有,筆直的走向正殿。
殿門未關,透過數道珠簾隱隱可見殿里的情形,小士兵只隱約看了一眼就低下頭去,眼見林照長腿一邁踏入殿中,氣勢洶洶,帶著幾分有去無回的狠勁,他只覺得自己要小命不保。
外殿的春雨見了他,連忙高聲通報。
話音未落林照已經不見了蹤影。
春雨驚呆了,趕緊追上去:“林將軍?林將軍?你……”
殿內清冷的聲音傳來:“讓他進來吧。”
春雨這才松了口氣:“是,殿下。”
顧衿支著頭看著幾乎可以說是一路沖進來的林照,挑了下眉:“你這是又有什么要緊事想起來稟報了?”
她意味不明的嘖了一聲:“今天可真是太陽打西邊出來了,讓本宮數數,這已經是第三次見到林將軍了。”
想當年,林照一消失就是數年的光景讓她翻遍京城都找不見人,如今短短一天竟打了三次照面。
也不知道是該說有緣還是沒緣。
顧衿語氣間的嘲弄意為十足,直聽的那跟在林照身后的小士兵的頭又低了幾分。
氣氛劍拔弩張。
大殿里的空氣都沉悶了下來。
林照本是帶著些許怒氣想來參那小太監一本,左右不能再讓此人再在殿下面前放肆。
可如今見殿中沒有那小太監的身影,又聽到顧衿這般的指責,心中的怒氣忽然莫名的就落了下去。
他暗自用力握了握那只受了傷的手,手心傷口瞬間崩裂,原本已經有些凝固的血液又撒了歡似的順著指尖蜿蜒而下。
手上的布條早已暗紅浸濕,鮮血滴滴答答的落在地上。
身后的士兵見了,一個沒忍住驚呼起來:“將軍,您的手流血了……”
顧衿聞言唰的一下坐直身子,她本來坐在寬大的桌案后,又懶懶的支著頭,因此并沒看見林照那只受了傷的手。
此時一見,頓覺頭大。
她厲聲道:“春雨!快去把林間叫過來!”
別人不知道,她卻是清楚的很,林照的身體特殊,受了傷血液凝固的極慢,傷口也比旁人更難愈合。
每每受了傷,都要許久才好。
他是最怕出血的。
眼見這地上數顆砸開的血滴和那蒼白染血的手心里幾道割裂頗深皮肉翻卷的傷口,顧衿心中驚怒交加,劈頭蓋臉的質問道:“你這手又是怎么弄的?!怎么傷得這樣深?”
她三兩下扯出身上帶的帕子將他的傷口緊緊扎住止血,卻沒有什么效果,血依舊不要錢似的流著。
顧衿的眉頭狠狠皺起,盯向他身后的那低著頭的士兵:“你,會不會止血?”
被公主親自點了名。
小士兵手中拿著宮女尋來的繃帶和救急的藥粉,認命的開始給自家將軍包扎起傷口。
一邊包扎一邊被公主這般緊張的態度弄得有些摸不著頭腦。
這么多年將軍什么樣的傷沒有受過,這樣的小的傷口對于他們將軍來說實在是算不上什么。
然而在數不清第幾次自己剛包扎好傷口又被將軍“無意”間動了動手指,傷口再次流血時小士兵忽然意識到了什么。
一旁的顧衿卻早已經等的不耐煩了:“你們平日里是怎么訓練的?怎么連這么簡單的包扎都做不好?!”
她看了看那扔了一地的染血的紗布,盯著小士兵的眼神越發的不善起來。
小士兵被吼的下意識的打了個冷戰,只覺得眼前漆黑,前途一片渺茫。
他冤枉啊!!!
但是頂著自家將軍那“和善”的目光,他嘴皮動了又動,愣是一個字也沒敢說出來。
然后他就聽到將軍的聲音自頭頂響起,溫柔安慰道:“殿下別難為他了,是臣的體質問題,這傷口總是難好。”
聲音是他在軍中從未見過的溫和。
小士兵當場就驚呆了。
顧衿聽到這話,差點氣笑:“難好?知道難好為什么還把自己弄受傷?”
受傷了不趕緊去找林間,巴巴的跑到她這瑤光殿里來招她的眼。
“這傷到底是怎么弄的?”
眼下宮中異動皆已鎮壓,哪里還有什么能讓林照受傷的地方?這傷口來得實在是蹊蹺。
林照早就料到她會這般詢問,垂了垂眸,眼中頃刻間帶上了幾分倦怠,語氣也變得有些無力起來:“臣不過是處理雜事是分了心,一時不察將杯子打碎扎了手,殿下不必擔憂。”
一時不察?
顧衿看著他臉上的疲憊之色,心虛不少,也不再像方才那般咄咄逼人。
只是依舊冷聲道:“怎么累了也不知道休息?打碎杯子也是你林大將軍能做出來的事情。”
林照無奈道:“如何做不得?臣也是人,軍中公務繁忙,累了自然也分神的時候。”
倒是將顧衿噎的一愣,思緒被拐帶偏移。
改朝換代免不了禁軍忙里忙外,看著那又要被血染透的紗布,顧衿心中默默嘆了口氣。
受了傷也不知道多久才能養好。
只能等會兒先讓林間好好的看看了。
一旁的小士兵早已經被自家將軍不要臉的口出狂言給驚呆了,一時間連自己的前途都忘了擔憂。
將軍何時公務繁忙了?
明明方才還氣勢洶洶的,一路上連氣兒都不帶喘一下的就沖到了瑤光殿。
而且……小士兵的目光默默的移到了林照那裹著厚重紗布的手上。
他怎么覺得將軍好像是在故意在公主面前讓傷口反復崩裂,將軍那傷口難愈的毛病不是在很久之前就已經好了嗎?
小士兵一臉茫然,難道將軍是打算博得一把公主的同情,好在日后新帝登基之時穩定住自己的地位?
這么一想,他豁然開朗。
瞬間又對自家將軍的崇拜上升了好幾個高度。
不愧是他們的將軍,連這種高深的手段都能想的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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