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殊，你別說了。”沈諳的聲音，我聽的有些不真切，他似乎很著急，他說：“秦殊，你快停下來，不然血止不住。”

        我緩慢地抬起頭，看見他手里抓著剛剛換上去不久的棉紗，已經被血液浸染成了暗紅色。我苦笑道：“止不住也是正常。”

        “你什么意思？”他抓住我的手道：“難道真如蘇明揚所說，你中毒了，那小子竟敢在劍上下毒？”

        我搖搖頭，虛弱地說：“不是三哥，是我。”他滿眼震驚，欲說還休。

        心口有隱隱地悸動傳來，我故作鎮定地寬慰他說：“你別急，就是一些普通草藥配置的，讓我的脈象看起來虛弱一些罷了。我當時是擔心羅航不肯相信我的話，會找醫師來驗證。你別擔心，血止不住，可能因為那個藥降低了我身體對外來傷害的保護力。”

        他將我抱起來，讓我的臉貼在他的胸口道：“你這是何苦？你先休息一下，我讓他們去傳軍醫來。”

        我頭有些暈，以致有點看不清周圍的事物，腦海中又浮現師傅的聲音。終于想起來，她不是在叫我的名字，而是在告誡我一個我都快遺忘的事實。

        她說：“殊兒，你體內的毒，本就無藥可解，因為當時攝入的分量不多，所以你靠著意志力以及后天訓練得來的強健體魄活了下來。但是千萬不要掉以輕心，尤其是不能受外傷，你的凝血功能低于常人，很有可能因為一個小小的傷口喪命。”

        “秦殊，你別睡。告訴我你在想什么？”我覺得有點冷，拼命將整個身子往他懷里縮，有些困也有些乏。

        “我在想，今天是我生辰，你有沒有像給六姐準備生辰禮物那樣，也給我備下了禮物。”我知道他擔心我，于是也強打起精神，跟他說話。

        “那件事你一直記著嗎？原來你這般小氣。”沈諳輕笑道：“我有準備，不過要等回了胥都才能給你。走的時候太匆忙，忘記帶出來了。”

        一陣絞痛傳來，我緊緊抓住他的衣袖道，“沈諳，我怕，你別讓我睡著了。”

        “你怕什么？”他不解地問我，伸手拭去我額頭一層細細密密的汗珠。

        我抬眼望著他英俊無比的面容，無從開口，這感覺太過熟悉，小時候每次毒發那種撕心裂肺的疼痛，都刻在我的骨子里了。而那種周身的疼痛，便是從心口的絞痛開始。

        看來真如師傅所說，一旦這毒缺少壓制，還是隨時會復發，甚至要了我性命。看著那雙恨不得能替代我受盡這所有痛楚的眼眸，我微微笑著，不能告訴他，我害怕這一睡去，就再也醒不過來。

        我低下頭，收去了眼角的淚，將連埋在他的臂彎，甕聲甕氣道：“怕你給我的禮物，不是我想要的。”

        他說：“不會，秦殊，我答應你，從今天開始，你想要什么，我都給你。不過你得先好起來，因為我們還有很多事情沒有做。其實從青州遇見你的那一天開始，我就覺得誰能得到你這樣的女子的垂愛，一定是世間最幸福的人。”

        “以前是我傻，總害怕你受牽連，拼命想把你往外推。可就在今晚，當蘇明揚的劍劃過你的時候，我才明白，此生我最想要的是與你生死相依。哪怕前路艱險，哪怕與天下背離。秦殊，醒醒，聽話，別睡。”

        我最終還是沉沉睡去，聽不見他的呼喊，也不敢去想當我的雙手從他的衣襟上滑落的那一刻，他的心經歷著怎樣的痛楚。

        夢里我又回到了青埡寺，院子前方的那片草地上，有一群孩子在嘻戲打鬧，玩著貓捉老鼠的游戲。孩子模樣的我，心生羨慕地看著他們，期待自己能加入他們。終于，那個扮演貓的孩子，走過來邀請我過去，代替他扮演貓的角色。

        我被蒙上眼睛，玩游戲的興奮還沒開始，就被腳下的藤蔓絆倒了。我摘下布條，看見自己身處一片南瓜地里，到處都是蜿蜒的藤蔓，那些孩子向四處跑去，我想去追，卻屢屢被絆倒。

        我哭著喚我娘親，我說娘，我疼，好熱。你幫我把這些東西拿掉。娘親抱著我哭了，冰涼的淚水滴落在我臉上，我覺得好舒服。

        之后我腳下突然踩空了，我死死抓住娘親的衣服，對她喊救命，娘親，救我。

        然后聽見有爭吵聲傳來，似乎隔了很遠，卻又聽的很清晰。

        “三弟，你在干什么？”是大哥的聲音：“讓你好好看著她，你這是在干什么？她現在身體虛弱，禁不起這樣的折騰？”

        “我要帶她離開這里。我帶她回胥都找醫師。”是三哥的聲音，離我很近。

        三哥。我想喊他，可是怎么也發不出聲音。

        “三弟，你放下她，藥來了。”是沈諳的聲音，跟平時有些不一樣，他很少用這么威嚴的態度對待過其他人。

        “這是什么藥？你能確保有效嗎？她現在高熱得厲害，忽冷忽熱，這藥能管用嗎？”三哥咆哮著吼道，我覺得好吵。

        “這藥是胡丹王子帶來的，是胥野王室退熱的奇藥，你要相信我。”沈諳的語速放緩，似乎在安定三哥的情緒。

        “我不信。我不會把她給你，因為你根本照顧不好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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