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白睜大眼睛，看著環繞在自己身邊的這片星河。

　　然后，他猛然反應過來，雙臂豎起護住頭，降低重心，緩慢呼吸，將脊柱狠狠繃緊，如同蓄勢待發的豹子。

　　高中生戰術課上學到的標準防御姿勢，他在不到三分之一秒的時間內就擺出。

　　“能把熟睡的人拖入到這樣的幻境中，是高等級的畸變種？還是精神系的天啟者？亦或是……”

　　沈白絞盡腦汁，想著各種可能，但隨著時間流逝，卻沒有任何事發生。

　　他皺了皺眉，看著眼前的星河，陷入沉思。

　　“藍海市處于人類聯邦的腹地，理論上來說畸變種不可能大搖大擺地來到這里，至于擁有精神系能力的天啟者……我一個普通的高中生，用得著這種大人物來對付？”

　　沈白冷靜了些，攥緊的拳頭狠狠摳了下掌心，尖銳的疼痛刺激他的神經，然而他卻沒有絲毫停止的想法，依然緊攥拳頭。

　　——這個時代的高中戰術課極其重要，學校會經常請經過戰爭洗禮的老兵傳授經驗，沈白依稀記得某次一位臉上有恐怖傷疤的退伍軍官在講臺上說過：

　　“我們正常做夢，疼痛和突如其來的失重感會讓我們醒來，但萬一，你們以后被扯入敵人布置的精神幻境中，這樣做毫無意義，根本走不脫！”

　　“告訴你們一個好方法吧，小伙子和小姑娘們……那就是持續的疼痛！”

　　“疼痛是保護身體的有力武器，只要你夠狠，而且運氣足夠好，便能借著源源不斷的疼痛感找到自己的意識，當然……”說到這里時，那位毀容的老兵指了指臉上的恐怖傷疤，那是指甲和指骨硬摳出的深痕：

　　“……當然，代價會很大……”

　　沈白此時用的，就是這種方法，這無疑是底層軍官自己總結出的野路子，但到了這種時候，也管不了這么多了。

　　然而，還沒等這疼痛感到達沈白忍耐的限度，圍繞在他身邊的星河卻陡然一變。

　　星空璀璨，如無窮恒沙，只是這片星辰，卻被某種不知名的偉力牽引，以超過光速的恐怖程度跳躍遷移，恒星、白矮星、黑洞、小行星……這些天體被牽引著，匯聚在一起。

　　匯聚成……一條路，鋪在沈白的腳下。

　　某種不可名狀、不能言說的意志突如其來地出現在少年腦中，那不是語言，亦不是特殊生物用以交流的超聲波或者電磁脈沖，而是純粹的精神沖擊！

　　恍惚中，沈白明白了什么。

　　這里……不是幻境或者夢鄉。

　　我……應該沿著這條星辰之路向前走。

　　他深吸一口氣，沿著星路前進，在這段由無數星辰組成的路上，時間和空間都沒有意義，他的每一小步都能跨越星系。

　　終于，小白到達了終點，一尊無窮高的漆黑石門出現在他的面前，門上沒有任何裝飾和花紋，在極致的微觀層面上亦沒有半點褶皺和凸起。

　　仿佛兩個世界的相交面。

　　沈白深吸一口氣，按照出現在腦海中的宏偉意志，將手放在漆黑的巨門上。

　　下一瞬，他已出現在一座神殿中。

　　恒星燃盡的火焰鋪成紅毯，安靜地躺在地上。

　　黃金的河流蕩漾在氤氳的空氣中，無視時間流轉，歌頌著祂的史詩。

　　不死的巨人持著古老的戰斧，血染長發，被凝固在墻壁上，永不寬恕。

　　機械的星球被擠壓縮小億萬倍，如同玩具，隨意丟棄到一旁。

　　時間被莫名的偉力扭曲成液體，猶如雨滴灑。

　　雷電和滄海匯聚成微風，吹拂這里的每一寸角落……

　　這里是不可名狀之地，人類無法想象的奇觀隨處可見。

　　然而，沈白卻沒有被這些只有真正神明才能創造出的奇跡吸引，他一進入神殿，目光就不可遏制地停留在最前方，再不能移動半分。

　　在所有奇跡、所有不可名狀之之物的最中心，有一張由星辰和命運鑄就的王座。

　　王座上面，是一個少女。

　　黑發、金瞳，絕美，最偉大的藝術家也無法雕刻這樣的美貌。

　　她就坐在王座上，神態慵懶，如同剛睡醒的野貓。

　　黑發金瞳的少女凝望著沈白，流光閃爍在她的眼眸中，仿若星辰。

　　驀地，一道聲音出現在神殿上，這絕不是人類已知的任何語言，無上的意志被強行灌入沈白腦中，讓他瞬間明悟了這絕美的少女的意思。

　　【人類，說出你的愿望】

　　“……愿……望？”

　　【是的，愿望】

　　【生命、奇跡、心靈，從你口說出之語，將成為真實之物，我會滿足你的一切愿望。】

　　“那么……代價呢？”

　　【你】

　　“我？”

　　【你的全部將屬于我，過去、現在、未來，血、肉、靈、骨，名字、意志……從此之后，你是我的，直到永遠，雷霆枯盡，宇宙破碎，時光凝滯……即使一切都被埋葬，你也終將屬于我】

　　“奉上我的……一切么？”

　　沈白輕喃，抿了下嘴唇。

　　在進入這個神殿前，自己正在過新年，一個人買菜、一個人包餃子、一個人看聯歡晚會，熱鬧和團圓充斥著人類聯盟的每一寸土地，卻又完美避過了自己。

　　如果能有一個人，在任何時候都與自己在一起，無論何地，都不會孤身一人，即使付出再大的代價，這也應該是一件……好事吧？

　　他想著，抬起頭，輕聲道：

　　“我……不想這么孤獨了，我想讓我的養父母復活……可他們自盡而亡，我想，他們應該是不愿再活過來的……”

　　沈白嘆了口氣，凝視著眼前擁有不可思議偉力的少女，目光直視她金色的眼眸，接著道：

　　“因此，我想擁有一個家人，作為男人，能與我一同前進的，就只有妻子了……”

　　【所以，你想要對你一心一意、傾城絕世的妻子么？好……】

　　“不。”

　　沈白打斷她的話，眉毛彎了彎，似乎在笑，他的聲音在星辰和時光的神殿中，越來越大：

　　“我的眼前，就已經是世間最好的絕色了，因此，我的愿望是……”

　　“你可以和我……交往么？”

　　【???】

　　黑發金瞳的絕美少女似乎怔了一下，不長的緘默后，她輕咧嘴角，頗為尖細的犬齒露出來，帶著一股震人心魄的野性和魅力。

　　【如你……所愿】

　　星辰蹦碎，火焰消融，神殿歸于寂靜。

　　似乎一切都因這個有些可笑的愿望而發生改變。

　　［契約］已經簽立。

　　……

　　沈白再次醒來的時候，感覺胸口發悶，似乎有重物壓在身上。

　　他睜眼，看到一只黑貓趴在自己胸前。

　　黑貓的眼睛，是耀眼的金色。

　　在沈白醒來的瞬間，黑貓人性化地揚起嘴角，露出尖牙，溫和清亮的少女聲音蕩漾在沈白的耳邊：

　　“親愛的，你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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