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上掛著一輪銀月。
  銀色的光芒灑在院子里，像是夢幻的世界。
  我坐在回廊的長椅上，抬頭看著天空，手中緊緊握著那幾片大青葉。
  來到棲霞宮的這段日子，我過的非常輕松。
  懋嬪娘娘好脾氣，對宮人和善，規(guī)矩也相對松散。
  嫻貴人并不是一宮主位，所以對宮人的管理上根本不在意。
  她身邊有從娘家?guī)нM(jìn)宮的柳枝、柳葉，也有內(nèi)務(wù)府配置的纖雪、纖雨、纖云，還有四個小太監(jiān)。
  至于我，似乎從來不是她身邊的人。
  她從不安排我差事，也不會讓我值夜，在這宮里我想做什么似乎全憑主動。
  我曾想過給她做些小吃食，但去討食材時卻被柳葉告知嫻貴人小產(chǎn)后身子不好，對這些不感興趣。
  自此，我也樂得真當(dāng)條咸魚混著日子。
  最開心的就是陪四公主玩，無憂無慮，暢快淋漓。
  可是當(dāng)我愚鈍的腦子發(fā)現(xiàn)一些可怕的事情時，我不知道該如何是好。
  嫻貴人小產(chǎn)喝得應(yīng)該是養(yǎng)氣補(bǔ)血的溫和藥物，為何會有寒涼的大青葉？
  想想在這天氣溫暖的五月間，嫻貴人都冷的要抱湯婆子睡覺，坐個石凳還得用上鵝毛墊，她的湯藥里怎么可能會用大青葉？
  我攥著大青葉的手越發(fā)用力，指甲都快戳進(jìn)了我的肉里。
  姑姑，我該怎么做？
  阿瑪、額娘，我該怎么做？
  十四歲的我內(nèi)心慌得一批。
  我甚至有更可怕的想法，那就是嫻貴人接二連三小產(chǎn)，也許也是這大青葉的功勞。
  我該不該提醒嫻貴人，該不該去查這真相？
  還是依舊做我的咸魚，不去管這宮里的任何人。
  垂下眼簾，我的腦海中想起了桂嬤嬤說的：伺候好你該伺候的人。
  我來到這的使命，不就是報答太后恩德，伺候好她的表外甥女嗎？
  雖然她不待見我，一直邊緣化我，但我也不能眼睜睜看著她身邊的人這般毒害她。
  我可以是條茍活的咸魚，但卻不能是沒心的石頭。
  我抬起頭，再次看向那杏黃色的月亮，想起小時候怕黑阿瑪唱的童謠：不要慌不要慌，太陽下山有月光。
  是啊，只要有光，就不要慌。
  這樣一想，我張開手，吐氣輕輕地吹走了手里的那幾張大青葉。
  這東西留著會是禍害，調(diào)查需更隱秘些。
  “雁心，我給你帶了兩塊棗泥糕。”靜柔又來找我聊天了。
  自從我來到棲霞宮，靜柔便經(jīng)常來找我。
  而我也許現(xiàn)在太過安逸，白日里也沒做什么活，導(dǎo)致晚上總是睡不著。
  我便時常坐在這回廊，將自己沉浸在黑暗中。
  而靜柔只要沒有上夜，便提著一只小小的羊皮燈籠過來，或帶些吃的，或帶些用的，挨著我坐著聊天。
  “謝謝。”我接過，吃了一塊。
  沒有酸味，入口只有齁甜。
  這味道比慈寧宮的棗泥糕差遠(yuǎn)了。
  不過我一個奴婢，沒什么可挑剔的。
  “雁心，你說你總坐在這看著天空發(fā)呆，這天上有什么好看的？”靜柔抬頭，看著那輪高高掛著的月亮，好奇問我。
  我卻答非所問：“靜柔，你家中為何不幫打點去永和宮？德妃娘娘那會比這更適合你。”
  靜柔明顯愣住了，過了好一會兒才說道：“雁心，我以前一直以為你是個實在的，但現(xiàn)在想來你是最通透的。”
  通透？我第一次聽見有人這樣評價我。
  自嘲地笑笑，我依舊看著那輪明月，然后將手中的另一塊棗泥糕也塞進(jìn)了嘴里。
  然后，我又問靜柔：“靜柔，你想當(dāng)主子嗎？”
  靜柔極輕的驚呼一聲，低聲說道：“我給你帶的是棗泥糕不是酒釀糕，你怎么總問些糊話？”
  我聽了，無聲地笑了笑。
  是啊，我今晚是怎么了？總是問這些超綱的問題。
  許是天上的明月晃得我頭昏吧。
  但，靜柔還是回了我的問題：“家中自然給我做了打點，他們希望我去的是乾清宮，只是花的銀兩不夠多，用的力也不夠，所以去的是紫翹。”
  原來如此，乾清宮是另外的價錢。
  想來那是各宮里頭價位最高的吧。
  我娘的金鐲子也只能打點進(jìn)入繡房，去宮里頭伺候主子那價錢自然是十只、百只金鐲子不止。
  “那你至少可以去永和宮，那里皇上去的多，你更有可能實現(xiàn)你的目的。”我直言不諱，反正話題已經(jīng)聊開。
  靜柔則嗤笑：“剛夸你通透，你又糊涂了，皇后怎么可能任由我去永和宮。”
  我明白了，皇后不能讓靜柔上位。
  一位烏雅氏已經(jīng)讓她頭疼了，要是來個更年輕的，那豈不是要遭殃？
  所以靜柔來到了棲霞宮，這個自我來了后便沒看過皇帝的地方。
  隨著這個事兒想明白，我也想明白了佟佳浣夢為何沒去坤寧宮，反倒去了永和宮。
  這是皇后安插了自己人過去呢。
  這些事一旦去想，那就是越想越多，一件件事會像串珠子似的，串成串兒。
  我甚至覺得皇后與太后之間也不是那么友好。
  嫻貴人這事兒，會與皇后有關(guān)嗎？
  “靜柔，關(guān)于嫻貴人，你知道些什么？”我問她。
  靜柔說道：“嫻貴人有什么嗎？她一向也不愛出去，皇帝好像也不是很寵愛她。”
  我想了想道：“嫻貴人身邊的柳枝和柳葉都是她娘家府里帶來的，為何感覺這兩人伺候的并不是那么盡心呢？”
  靜柔撲閃撲閃大眼睛，奇道：“有嗎？這我倒不知道了。畢竟若不是你來到棲霞宮，這東側(cè)殿我?guī)缀鯖]有來過。不過……”
  “不過什么？”我問。
  靜柔道：“不過我聽說嫻貴人是庶出，在家時受了不少磋磨。
  柳枝和柳葉雖然是她帶入宮的，也未必是從小就貼身伺候的。
  因為我曾無意間聽纖雪說過，柳葉幾次背地里說嫻貴人在家是伺候嫡小姐的，還不如她們，入了宮倒過上了別人伺候她的好日子。
  話里話外聽起來酸酸的。”
  我垂眸暗忖，難道因為嫉妒，柳葉就敢謀害皇胎嗎？
  事情不會這么簡單。
  現(xiàn)在我該如何讓嫻貴人知道這件事呢？我陷入了沉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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