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慈寧宮出來，德貴妃坐著轎輦，一路無語，臉色凝重。
  我也是心中忐忑，總覺得今日之事說不出的怪。
  雪天行路，本是要專心致志，以防路滑。
  而我心思不寧，一不留神，腳下一滑直接摔了個四仰八叉。
  抬轎的轎夫被我嚇了一跳，手一抖差點把德貴妃娘娘給摔了。
  “奴婢該死，娘娘可有傷著？”我骨碌一下從地上爬起，顧不上自己摔得生疼的腰和手，惶惶跪爬到德貴妃面前請罪。
  德貴妃娘娘受了點驚嚇，臉色微白，她柳眉微蹙，不悅道：“雁心，你一向做事妥帖，今個是怎么了？”
  “回娘娘的話，奴婢一不留神踩到了旁邊的積雪滑倒，驚嚇了娘娘。請娘娘責(zé)罰。”
  甬道上的積雪早有人清掃到兩邊，我之所以會滑倒純粹是因為自己走神了。
  德貴妃坐在轎輦上盯著我，我雖低著頭伏身跪在地上，卻也能感受到她那嚴厲的目光。
  “起來吧，回宮再說。”她終于發(fā)話了，只是聲音有些冰冷。
  我戰(zhàn)戰(zhàn)兢兢地起身，跟著轎輦往永和宮去。
  回到宮中，娜蘭伺候著德貴妃脫去厚厚的大氅，又遞上手爐。
  一旁的寄容姑姑瞧見我身上的襖褙子濕了一側(cè)，頭發(fā)也有幾縷垂了下來。
  她驚訝問道：“雁心，你這是怎么了？”
  我小聲說道：“雪天路滑，我摔了一跤，險些驚了娘娘�！�
  寄容顯然很吃驚。
  她驚訝地不是我摔了一跤，而是娘娘面帶怒色。
  她伺候德貴妃多年，深知娘娘不是不體恤下人的主子，不可能因為宮女不慎滑倒而發(fā)怒。
  “雁心，你是不是有其它事惹娘娘生氣了？”寄容低聲問我。
  我正欲說話，就聽已經(jīng)休整好的德貴妃娘娘喚我。
  “雁心，你過來�！�
  我趕緊快步走了過去。
  德貴妃摒去左右，留下我問道：“雁心，之前你和慶王之事，本宮只當(dāng)是王爺對宮女的一時興起，而你似乎也并沒有攀龍附鳳的心思，故而便沒細問。
  可今日在慈寧宮，太后娘娘顯然是有別的深意。你和慶王是否還有聯(lián)系？”
  我連忙否認：“娘娘，奴婢深知自己身份，怎敢再去肖想那不屬于奴婢的位置。奴婢與慶王已無任何聯(lián)系。”
  德貴妃臉色微微和緩了些，允許我站到  暖爐邊烘烤衣服和取暖。
  我謝過娘娘，慢慢靠近那溫暖的火爐。
  燒得旺旺的炭火讓我覺得摔得生疼的身體舒服了一些，腦子也更清醒了。
  沒錯，今日太后和慶王福晉都怪怪的。
  太后完全沒必要向慶王福晉提及我這個已經(jīng)不在慈寧宮的宮女。
  再說我和慶王那點事，太后最清楚，她還特地向福晉提了，這不是另有深意又是什么。
  德貴妃斜靠在椅子上，雙手捂著手爐，說道：“太后向慶王福晉提及你，恐有讓你入王府之心。
  慶王和福晉成親差不多一年了，瞧著福晉的肚子應(yīng)還未懷上，太后恐想給慶王尋個為慶王開枝散葉的侍妾。
  你和慶王曾經(jīng)有過一段情意，自然是首選。”
  我聽了不由暗自苦笑。
  侍妾么？如今我的處境是一次不如一次呀。
  德貴妃沉思了一會，道：“太后娘娘今日提及讓我給你個好前程，怕是不日便會找本宮提及此事。雁心，若真是如此，你可愿意？”
  “奴婢不愿意。”我當(dāng)即拒絕。
  德貴妃愣了愣，隨即露出一抹微笑。
  “你倒是回絕的快。”德貴妃道，“現(xiàn)在本宮明白為何太后娘娘要繞那么大個圈，預(yù)備著讓本宮去辦此事。想來是你這丫頭早就拒絕過了�！�
  還沒等我回話，德貴妃繼續(xù)道：“說說吧，那時候是慶王親口向你提了，還是太后向你提的？允諾你的是庶福晉的位置嗎？”
  到這個時候，我也沒必要瞞著德貴妃了。
  我如實向她稟報了當(dāng)時的情況。
  德貴妃頗有些驚愕。
  “竟然允了你側(cè)福晉的身份，看來太后果然看重你。
  當(dāng)初本宮為了給靜柔謀個側(cè)福晉的位置，可是費了不少的心思。
  這慶王是皇上的親弟弟，雖然不受先皇待見，可如今在位的可是他的親哥，所以他也算是當(dāng)前炙手可熱的親王了。
  能夠成為他的側(cè)福晉，雁心，也不失為一個好前程。”
  德貴妃一通分析十分在理，可我卻自始自終不想和別人分享一個男人。
  若是我前面的一通堅持——不做側(cè)妃，拒絕私奔，最后兜兜轉(zhuǎn)轉(zhuǎn)的還是入王府為妾，那我那時的痛徹心扉真是白痛了。
  德貴妃見我垂頭喪氣的樣子，便猜到我是真的不愿意。
  她，想了想道：“如今來看，太后倒沒有強迫你的意思，何況她也得顧及慶王福晉的想法。
  不過，若太后打定了主意，一道懿旨下了，那你可就不得不嫁了�！�
  我心中好生無奈，為何我和慶王之事就不能翻篇呢。
  德貴妃美麗的杏眸盯著我看了好一會，忽然說道：“雁心，本宮也不希望你現(xiàn)在就出宮成親，你當(dāng)本宮自私也好，本宮想你能多陪著幾年，至少等五阿哥再大些。”
  我連忙向德貴妃表了忠心，卻因為急于表現(xiàn)，沒細品她這句話的意思。
  德貴妃再次沉思了一會，道：“雁心，若是本宮重新為你尋門親事，你可愿意？”
  我一驚，再次拒絕道：“娘娘，奴婢只想待在您的身邊伺候您，奴婢還不想嫁人�！�
  德貴妃道：“本宮為你尋的這門親事，絕對是正妻原配，且本宮有自信待你嫁他后，還能求得你在本宮身邊再待幾年。”
  這點我倒是相信德貴妃辦得到。
  我朝有過出宮后又被主子召回的先例，可這是極少數(shù)的，除了帝后之外，連太后都沒有如此做過。
  但這些都不是關(guān)鍵，關(guān)鍵是我還不想嫁人。
  退一步說，我若嫁了人，為何還要回宮來伺候。
  我日日掰著手指頭，不就是想早日出宮與家人團聚嗎？
  我怎會想再被召回？
  但這話我自然不能與德貴妃去說，只推說自己不想嫁人。
  德貴妃也沒再堅持，只說那就走一步是一步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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