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同生共死


大夫將藥箱收拾好,臨走前叮囑了楚煜幾句,回頭瞧瞧謝飛卿,嘆息一聲離去。

        楚煜面色難看,喉嚨發苦,想端茶喝,手卻不停抖動著,根本執不起茶盞。待他握住茶盞時,清茶在盞中一圈圈蕩著,黃色的茶水躍出杯盞,洇濕了錦袍。

        他呆呆地盯著清茶,面容在茶水中模糊不清,良久,他放下了沒有呷一口的茶水,眼中有幾分無助。

        “別走……”

        低低的呻吟飄入耳膜,楚煜一下起身,撩起床帳。

        謝飛卿緊閉雙眼,睫毛濕濡,淚水從泛紅的眼尾滑出,額前鬢角全是汗,手指緊揪住床單。

        “飛卿,飛卿……”楚煜把他叫醒。

        謝飛卿渾身一激靈,被楚煜握著的手顯而易見地顫了下,他緩緩睜開眼,驚魂未定道:“明然?”

        楚煜俯身,抱緊了謝飛卿,不斷安撫著他:“是我,別怕。”

        謝飛卿回抱住楚煜,下巴窩在楚煜肩上,眼皮垂著,精神不振。

        楚煜幫他擦著冷汗:“困的話就接著睡,反正也沒什么事找你。”

        謝飛卿感覺身體軟綿綿的,手漸漸抱不住楚煜,只好放在身側,他聲音干澀:“我一閉眼,腦子里就是不堪的回憶……我不敢睡。”

        謝飛卿從沒有與楚煜細說過自己的過去,每每觸及到從前的事,謝飛卿都是輕描淡寫地帶過去了。

        他不說,不代表楚煜不懂,他越回避,楚煜就越心疼他,究竟是怎樣黑暗的過去才會讓謝飛卿一直陷入絕望。

        楚煜心里一揪,指腹抹去謝飛卿臉上的淚痕,柔聲說:“從今以后,我陪在你身邊,讓我的飛卿再也不會想起從前。”

        謝飛卿喉中哽咽,鼻音略重地“嗯”了一聲。

        楚煜把他上半身扶起,讓他靠著軟枕,接著倒好一杯熱茶,直接送到他唇邊。

        謝飛卿笑道:“這樣喝不太方便,遞到我手上就是,我哪里廢物到這個程度了?”

        楚煜呼吸亂了:“不許你咒自己。”

        謝飛卿抿著熱茶,問:“我舅舅是不是死了?”

        楚煜仔細觀察著他的神色,見他眸子淡淡的,里面什么感情也沒有,道:“他已不在人間。”

        謝飛卿明了地點頭。

        楚煜緊張道:“你難過就哭出來吧,不要總憋在心里,你現在可不是一個人,還有我的。”

        謝飛卿輕扯唇角:“他是自裁吧,意料之中的結局。我原以為自己會大哭一場,可當真正聽到時,心里卻平靜極了。”

        楚煜摸摸他的額頭:“沒瘋啊……”

        謝飛卿惱了:“你才瘋了。”

        “那你是真不難過?”

        “怎么可能不難過,只是哭不出來了,我可沒有那么脆弱。”謝飛卿戳戳他的胸口。

        如果他是個無憂無慮的皇子,那他此刻必定是悲痛的,但他經歷過太多比這還難捱百倍的事,一顆心早就變得麻木了。

        天氣漸熱,楚煜又是個常年暖爐,兩人挨在一塊時,謝飛卿總嫌熱。現下謝飛卿撐著左手就想離楚煜遠點,身子還沒側過來,手腕就一陣酸麻,麻感迅速蔓延了整個手臂,讓謝飛卿癱軟回楚煜身上。

        他的后腦勺磕到楚煜的下巴,兩人俱是吸了口涼氣。

        謝飛卿疑道:“難道是我睡太久,把一只手臂都睡麻了?”

        楚煜沒有言語。

        大夫委婉地說過謝飛卿的毒,楚煜尚抱幻想,兀自以為大夫在危言聳聽,但短短兩日還沒過,謝飛卿的身子就變得極差。

        手抬不起來,楚煜就向皇上告假,每餐必親自喂謝飛卿用膳。

        腿不能走了,楚煜就命人打造了一把輪椅,日日推著謝飛卿在府中散心。

        再后來,謝飛卿突然用手胡亂摸索著,揪住楚煜的衣擺,哆嗦道:“我看不見了……”

        楚煜害怕了,他知道謝飛卿對于黑暗很敏感。瞎子的世界里沒有純黑與純白,睜眼一望,盡是虛無,那種景象稱不上任何一種顏色,黑得駭人,黑得茫然,特殊的黑總適合一些可怖的回憶登場。

        謝飛卿手不能握,腿不能跑,這些楚煜都不怕,可謝飛卿看不見了,楚煜比謝飛卿本人還要害怕這件事,因為他知道謝飛卿身處黑暗中,每時每刻都在咬緊牙關,竭力不讓自己露出恐懼的神色,而他……幫不了謝飛卿。

        夜里,銀虎燈里的燈芯抖動著,昏黃的燈影照在楚煜手上,他拿著冊話本,一字一句地念給謝飛卿聽。

        謝飛卿困困地靠著楚煜,呼吸逐漸平穩,楚煜止住聲音,放下話本,想將謝飛卿放平在榻上,就看到謝飛卿猛地睜開眼,用一雙沒有神采的眼睛慌張地四處張望。

        楚煜趕緊出聲:“我在這兒。”

        謝飛卿順著聲音的方向摸去,牽到楚煜的手后,他緊繃的后背才放松下來。

        楚煜雙手環住謝飛卿,將他整個圈入懷中,用自己的氣息安慰對方:“飛卿,這幾天夜里我都沒怎么睡。”

        謝飛卿說:“我知道,你一動,我就立刻醒了。”

        楚煜的手滑過謝飛卿的眼皮:“我是不是太頑固了,如果我沒有跟皇上說,你也不用遭受這樣的痛苦。”

        謝飛卿正色道:“若你不那么做,我恐怕會厭棄你。明然,我愛的是無畏的武陵侯,不是被情愛絆住手腳的懦夫。”

        說完,他跨坐在楚煜身上,手指試探著向前伸去,指尖觸碰到了楚煜的臉:“看不見又如何,我還有心,能用心來感受你。”

        指尖撫過楚煜毛絨絨的眉頭、挺拔的鼻骨、飽滿的唇,楚煜看到謝飛卿笑了,笑得很溫柔。

        雕花窗被清風拂開,夜色涌入房內。謝飛卿一遍遍地描摹著楚煜的樣子:“明然,這幾夜我也沒睡著,因為我害怕……”

        楚煜握著謝飛卿腰身的手又緊了幾分。

        謝飛卿摸著楚煜的下巴,幽幽嘆道:“我怕有天忘記了你的模樣。我要用手記下來,刻在心里,吾愛……”

        楚煜瞬間掌著謝飛卿的后腦勺,兩人的牙齒磕碰著,發出響亮的聲音,利齒摩擦間,唇肉被弄得痛麻不止,他們如饑似渴地吞咽著喉嚨,很快便嘗到刺激的血味。

        謝飛卿坐在楚煜身上,里衣層層疊疊地堆在腰間,像是山澗中最魅惑的白茶花。

        小腹被楚煜的手劃過,留下道道紅痕,謝飛卿嗚咽一聲。

        “明然,你愛我嗎?”

        “愛。”

        “你愛誰?”

        “愛少年意氣的謝探花,愛郎獨絕艷的謝侍郎,愛我的謝飛卿……”

        水珠沿著謝飛卿的臉頰滴在楚煜的腹上,不知是汗水還是淚水。謝飛卿停下起伏的動作,趴在楚煜胸上:“我很自私,自私到想將這份愛一起帶走。明然,我知道自己活不長了。你說,地獄是什么樣的呢?是不是很冷,很黑……我從前都不怕死,可現在一想到地獄沒有你,我就怕得要命。”

        兩人汗津津地黏在一起,炙熱的軀體好似要融化成火。楚煜堅定道:“你不會死,我不允許任何人將你帶你,鬼神也不行。”

        謝飛卿悶笑:“這哪里是你能決定的啊。”

        楚煜吻過謝飛卿帶著水澤的眼尾:“你害怕,那我就陪你一起。”

        謝飛卿只是意味不明地笑了一下。

        雨后初晴,侯府內盡是悶濕,明明吹來的是涼風,后背卻冒了汗。謝飛卿斜靠在外間的小榻上,吵著要脫衣服。

        楚煜趁機把藥送到他嘴里:“不可以,著涼了怎么辦?乖,喝了這碗藥就帶你去后園涼快。”

        謝飛卿嘟囔著,將藥喝完了。

        明沙火急火燎地踏入臥房,對兩人的親昵姿態見怪不怪,湊到楚煜耳邊低語了一句。

        楚煜眼睛放光:“真的?”

        明沙點頭:“這巫醫長居塞北,還給袁總兵治過病呢。”

        楚煜讓他快把人帶進來,謝飛卿問:“你們這是又從哪找來了江湖騙子?”

        楚煜咳了一聲:“這次絕對靠譜。”

        謝飛卿面有菜色:“前前后后換過十數個大夫了吧,宮里的御醫,民間的大夫,都給我輪了一遍,沒一個有用的。”

        楚煜說:“我們再試試,有毒就有解藥,總有人治得了這毒。”

        喉間的苦味泛上來,謝飛卿煩躁道:“若這次再沒有用,我就不喝藥了,活受罪。”

        “此時下定論未免太早。”

        來者含著口幽遠的聲線,滿頭的銀發散在肩上,全身以黑紫巫服裹著,巫服由多層布料縫制而成,厚重又繁復,讓人不免替他擔憂是否悶熱。

        明沙說:“這是野薩巫醫。”

        楚煜蹙眉:“巫醫?突厥人?”

        野薩的眼睛一直閉著,他拄著長長的蛇杖,道:“侯爺不用擔憂,在巫醫眼中,其他人都是一具肉體與一個個臟器,無論是突厥人還是大浩人,都沒什么兩樣。”

        謝飛卿道:“聽聞突厥的巫醫慣會用毒,使用藥人來制毒更是常態,不知你可見過我體內的毒?”

        野薩依舊沒有睜開眼睛,他佝僂著身軀,沉重的蛇杖朝謝飛卿的方向走了幾下,隨后,他翕動著鼻子,細細嗅著謝飛卿的味道:“澀而銳辣,是罕見的上等折草毒。”

        楚煜驚道:“確是!”

        他頓時不敢小看耶薩,此人連謝飛卿都沒觸碰到就知悉是何毒物,又豈是泛泛之輩?

        野薩道:“雖是劇毒,但也不是沒有解救的方法,只是這方法兇險,幾乎相當于無。”

        謝飛卿笑著說:“兇險?能比利錐刺骨還痛苦嗎?只要能活,無論多兇悍的解法我都愿意試試。”

        野薩陰陰一笑:“你們算是找對人了,巫醫中算我最會養蠱,而折草毒就有一蠱可救。”

        楚煜急切地問著:“何蠱?”

        “同生蠱,將兩只同生蠱養于兩具軀體內,此后,兩個宿主便平分壽命,同生共死。”

        謝飛卿垂頭:“還有其他法子嗎?”

        野薩搖著瘦骨嶙峋的手指:“再無。”

        房門突然吱呀作響,詭異的聲音纏繞住臥房內的幾人,好似將他們的喉嚨都刺了個大窟窿,良久,房中都沒有人的話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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