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一章昔人黃鶴(二十六)
聯(lián)想一展開,就像解繩扣,把最核心的扣子解開,繩子自然就順暢了。
所以,古往今來,八族也好,常人也罷,對于《陰符經(jīng)》的癡迷和尋找從未停止。試想,誰擁有這樣一本預(yù)知幾千年的書,無異于創(chuàng)世主般存在。
這或許就是“回到過去的我們”,竭力尋求《陰符經(jīng)》的真正目的。
根據(jù)海燕講述的“慧雅居血案”,在“回到過去的我們”黑化離去之后,又出現(xiàn)了兩個人。很有可能就是他們,把海燕制成信人,并用南海玄冰棺使小九維持住生命。
他們是誰?按照制作信人的過程推斷,也應(yīng)該是文蠱兩族。否則,海燕怎么會和月餅產(chǎn)生蠱應(yīng)?以此傳遞進(jìn)入青銅圓盤的信息呢?
再根據(jù)以上的推測,焦尾琴是由兩個“奇裝男子”交給南朝第一名妓,并傳授了《千年之戀》這首歌。
“奇裝男子”還用猜是誰么?更何況還會2006年的搖滾歌曲,肯定是“回到過去的我們”。
這么做的目的,是“我們”當(dāng)時已經(jīng)知道導(dǎo)致自己黑化的核心,就是我和小九三生三世的愛恨情愁。所以才會把焦尾琴傳給妓女,最終為小九所得,暗藏線索。
廬山桃花源死去的“那個人”曾說過,“回到過去的我們”終于幡然悔悟。那有沒有可能,我們試圖修正這段錯誤,留下了許多線索,讓“現(xiàn)在的我們”順利找到《陰符經(jīng)》,阻止所有事情的發(fā)生……
“月餅,我好像明白了。”我豁然開朗,頗有“撥開云霧見天日”的暢快。
雖然還有很多謎團(tuán)無法想通,那是以后需要面對的事情,就不必糾結(jié)大費(fèi)腦子。當(dāng)下需要我們做的事,已經(jīng)大抵明了了。
其實(shí),不是一人唱歌一人跳舞,而是用焦尾琴演奏《千年之戀》這個曲子。
這是“回到過去的我們”,用那個時代完全不明了的音樂,所能做到的最妥善的保密方式。
至于為何不懂此曲的名妓會運(yùn)勢衰落,半生顛沛流離、孤苦伶仃,多半是焦尾琴里暗藏某種蠱,只有真正的主人才能擁有。
若是用焦尾琴彈奏別的曲調(diào),會激發(fā)琴內(nèi)之蠱,使彈奏者中蠱。
這等于是給“進(jìn)入長江底部青銅圓盤”這個秘密上了雙保險。
至于是誰把琴交給小九,傳授歌曲?
嗯,不言而喻。
“焦尾琴,有蠱,死了幾百年了。”月餅從固定琴弦的箏馬縫隙里,用桃木釘輕輕挑出頭發(fā)絲粗細(xì),一寸多長的蚯蚓狀玩意兒,
“南少俠,該你上場表演了。”
“你讓我咋彈?現(xiàn)學(xué)也來不及啊。”我抱著月餅硬塞進(jìn)懷里的焦尾琴,只恨從小沒有致力于琴棋書畫,“這不是趕鴨子上架么?”
“試試看,我聽說這么一句話。真正的音樂,不是用手彈,而是用心彈。”月餅嘴角揚(yáng)著笑,狠狠送給我一碗心靈雞湯。
我愁眉苦臉舉起焦尾琴,隨意撥弄著琴弦:“我這顆讓豬油蒙住的心,估計沒那個本事。”
“錚……”琴弦輕顫著悅耳的聲音,悠悠然傳入耳朵,如同棉簽掏著耳朵,酥麻、通透、舒適……
我突然有種很奇怪的熟悉感覺。手指下意識地繼續(xù)撥弄琴弦,居然是《千年之戀》的前奏。
更讓我吃驚的是——我與焦尾琴,產(chǎn)生了某種共鳴,好像融為一體。似乎,焦尾琴,不是讓我彈奏,而是它在引導(dǎo)我彈奏。
月餅瞇著眼摸摸鼻子,一副“早已想到”的神情。而我的心口涌起一股不可遏制地激情,燥熱地?zé)o法宣泄。立刻捧水洗臉,整理衣服,盤膝端坐,將焦尾琴橫置雙膝。雙手起落間,《千年之戀》的曲調(diào),由琴弦傾瀉而出。
前奏過后,進(jìn)入主歌,我近乎癲狂地彈奏著,手指撥弄琴弦的刺痛,由指尖傳遞至心里。幾乎就在那一瞬間,我終于體會到《千年之戀》描述地不舍、無奈、緬懷、別離的凄苦情緒。
小九的音容笑貌,我與她的三生三世,像電影蒙太奇般,于眼前不停切換。我胸中的悲哀,好似熊熊燃燒的烈火,騰起一股悲戚之氣,直沖咽喉,竟高亢嘹亮地唱了起來。
我完全不是在用手彈奏,用嘴演唱。月餅說得對,我是用心,把靈魂與音樂融為一體。
如果,你在ktv唱著悲傷的情歌,想起無法忘記的曾經(jīng)戀人,或許會走調(diào),或許會忘詞,卻唱得很認(rèn)真,很悲傷。那么,你會懂得我此刻的心情。
欲將心事付瑤琴,知音少,弦斷,有誰聽!
許久,不知過了多久……
我的雙手,重重摁住琴弦。十指指尖,滴著殷虹的鮮血,“吧嗒吧嗒”落在琴身,顫巍巍、圓滾滾,像一顆顆鑲嵌的紅寶石。
“吧嗒吧嗒”,我的眼淚,滾燙滾燙,落在琴身,落入血滴。沖淡了殷紅的鮮血,緩緩灘成一片片血淚斑斑的痕跡。
當(dāng)血淚在琴身流淌,順著圓弧滑向邊緣,一條條細(xì)細(xì)密密的線條,陰著血淚,化成道道紅絲,浮現(xiàn)于焦尾琴。
一張類似于地圖的圖案,越來越清晰。
“曉樓,這是我這一生,聽到的最棒的音樂。”月餅拍著我的肩膀,根本沒在意琴身地圖,“一個人,能把心中的痛苦,血淋淋地拋出來,其實(shí)更痛苦。”
我也沒有在意琴身地圖,只顧著大口喘著氣,竭力忘記那足以讓心臟痛得停止跳動的悲傷……
月湖悄悄,再無歌聲回蕩。而我的靈魂,仿佛也隨著消逝的音樂,飄飄忽忽地流逝了。
“月餅,我知道……我知道……”我的頭發(fā)早被汗水濕透,語無倫次地哽咽著,“失去記憶那六天,我在做什么。她……她……真得愛我。當(dāng)我彈奏唱歌時,好像進(jìn)入另一個世界,真切地看到了,感受到了那六天發(fā)生的一切。海燕,謝謝你!用魔音幻魘告訴了我真相。小九……小九……她確實(shí)還活著……”
忽然,我的腦袋像是從耳朵里貫穿一根燒紅的鐵條,腦漿熱入沸水,整個腦殼幾乎就要炸開。
我“啊”地一聲慘叫,丟掉焦尾琴,雙手死死摁住腦袋,仰面摔倒,痛苦地翻滾。
“南曉樓,用你的意志力,抵抗魔音幻魘,你只能靠自己!”
月餅的聲音,嗡嗡作響,卻感覺非常遙遠(yuǎn)。我已經(jīng)看不清楚東西,白茫茫的視線里,二十多年的記憶,幾乎一瞬間涌進(jìn)視線。腦袋像是即將吹爆的氣球,根本無法承受這么巨大的信息。
“繃!”皮筋繃斷的脆響,從腦子里傳出。
我眼前一黑,疲倦中透著從未有過的輕松,失去了意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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