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五十七章 夜半鐘聲(四)
還沒等我把“月餅”倆字喊出口,視線所及的事物逐漸扭曲(如同許多女生用美顏軟件p圖,把背景p的曲里拐彎很不講究)。樹干、石塊、山間野徑,甚至遠山夜幕,像是被一只無形的大手撕扯捏揉,時而團成一坨,時而分崩離析。
詭異的視覺沖擊讓我覺得頭暈目眩,胸口悶得喘不過氣。也許是錯覺,甚至連腳下堅實的山路,都有種忽上忽下,波濤起伏的真實感。我搖搖晃晃站不穩當,伸手想要扶住左側野樹保持平衡,卻發現明明不到一米的距離,幾次伸手都夠不到。
我滲出一身冷汗,縮回手閉眼揉著迎香穴,殘像在視線里極其迅速地消失不見,混成一團漿糊的腦袋略略清醒——
一、所發生的一切完全超出了認知;
二、玄術或機關不可能造出這么大的幻象;
三、出現問題的是我。
四、月餅消失前的狀態和顧慮,暗示這次的對手是蠱族。
五、我是中了某種蠱術!
人是很奇怪的生物,身處某種特定危險環境,會莫名想到某些看
似不相關的事情,其實是沒有解決危險的方法時潛意識的自救。
此刻,我突然聯想到很久以前一件事——上大學時,系里有個叫楊波的輔導員,高高瘦瘦頗為帥氣,平日嚴肅不茍言笑,實則徹頭徹尾渣男,暗地里哄騙糟蹋了好幾個女學生。
月餅平日和同學不怎么交流,我和幾個籃球好友喝大酒聽說此事,回寢室和月餅聊了幾句就與周公深入交流去了,第二天睡醒發現人沒了。
我也沒當回事兒,月餅要是能老老實實待在學校超過一周,那才是震驚全校暗戀女生的熱搜新聞。消失了半個多月,月餅再回來時蓬頭垢面,褲腿鞋幫全是泥沙,從背包里摸出個海腥味很濃、鏤刻花紋里滿是綠漬的陶器罐子:“蜃,三十年以上,海邊蹲了五天,月圓夜才捉到,煉成蜃蠱。”
“干嘛的?”我早就見怪不怪,抽著煙讀《少年維特之煩惱》。
“過幾天你就知道了。”
三天后,學校爆出大新聞——住在教師宿舍的楊波,半夜赤裸著沖到校園,手舞足蹈好像在推開某種東西,嚎叫著“別過來……別過來……”,當夜就送進精神病院。
我當然知道這是月餅的杰作,特地去圖書館借了幾本書,詳細研究了類似牡蠣的蜃制造幻象形成海市蜃樓的資料……
寫了這么多字,其實在思維里就是電光火石的瞬間,我心里有了底,蜷起右手中指,用指節重重敲擊人中穴。隨著牙齒酸痛,一陣清涼尖銳的感覺直抵額頭。我睜開眼睛,目光所及,混沌扭曲怪異的景象忽然靜止,由模糊逐漸清晰,終于恢復正常。
月餅,就站在我身邊,微微皺眉環視四周:“南瓜,你能瞬間迅速判斷出中蠱,并且記得咱倆閑聊時,我說的‘蠱未完全入體,擊打人中穴排蠱自救’……”
“等下!你知道我中了蠱,就這么沒事人一樣站著?萬一我要麻爪了呢?月公公,你……”
還沒等我發完牢騷,月餅雙手摁住我的肩膀:“你能過了這關,今晚至少添了幾分勝算!這次的對手,強大的超乎想象。我真沒想到,當年蠱族的招魂儀式,是為《陰符經》準備的。”
我的瞳孔里映著月餅從未有過的嚴肅,愣了片刻:“你是說,十幾年前,或許二十幾年前,你小時候見過的招魂,是蠱族早就布下的暗棋?招了誰的魂?儀式過程是什么?”
“相信我,那個過程絕不是你能承受的,哪怕是由我告訴你。”月餅拇指搭在尾指的第一個骨節,“已經96聲了,還有12聲,他就要來了。”
我竟然從月餅的嗓音里聽出了一絲恐懼:“他是誰?”
“蠱王!”月餅揚揚眉毛,目光沒入鐵嶺關茂盛的密林,“蠱族四大長老,耗盡蠱力,用了整整十個月,763種蠱術,喚醒的萬蠱之王。”
我已經沒心思開“蠱族最強男人和萬蠱之王孰強孰弱”的玩笑,問了個很正常的問題:“他長什么樣兒?”
看不見的敵人才是最可怕的。真如月餅所說,起碼知道個大概相貌,多少能踏實些。
“我不知道。”月餅似乎有些疲憊,微微低頭揮了揮手,“蠱族沒有人見過他的模樣。”
整個蠱族忙前忙后十個月,沒人知道長啥樣兒?我很難理解月餅有悖常識的回答。我愣了幾秒鐘,忽然意識到問題所在:“月公公,你是說……你是說……蠱王是……”
“是的。”月餅抬起頭,瞇著細長雙眼,卻掩飾不住雙瞳跳動的怒火,“眾陽一陰,十月懷胎,數蠱入體,蠱王降臨,蠱女化灰。”
這二十個字的信息量很大。我聽月餅講過——蠱族,受天賦和身體承受能力限制,每個人最多只能掌握一兩種蠱術。像月餅幾乎貫通所有蠱術的人,不敢說“后無來者”,絕對是“前無古人”。
簡單分析,蠱女身體是培養蠱王的胚體,為了孕育出超越人體限制的蠱王,或許是某種喪失了人倫道德的事情。
這也難怪月餅會如此憤怒!
“蠱王誕生,由蠱族最可靠的蠱人帶出大山。”月餅憤怒的目光愈發熾烈,嘴角揚起一絲微笑,“蠱人回山,已經割掉了舌頭,四大長老親手處決。這些年,我一直在找他……泰國、日本、印度、韓國……異徒行者……直到現在。任何可能和他有關的蛛絲馬跡,我都不會放過。抱歉,我陪你走遍亞洲,始終藏著這份私心。你奇特的身世,或許是找到他的關鍵線索。”
我靜靜地盯著這個驕傲的男人,沒有絲毫“蒙在鼓里被利用”的失望。宿命很奇妙,就算不是因為蠱王,我和月餅彼此奇特的身世和命運,難道就不會相遇么?難道就不會成為“面對危險時放心把后背交給對方”的兄弟么?
“月公公,把你的‘抱歉’收回去。打王者榮耀,你賣了我多少回,我說啥了?能贏才是王道!”我握著拳頭舉過頭頂揮舞,“我就不信那個什么萬蠱之王長個三頭六臂,鋼筋鐵骨。咱們這些年,什么稀奇古怪的玩意兒沒見過?一個活人,能有啥?!等他現身,月公公,給小爺掠陣,我親自動手,讓他了解了解五行八卦的最強奧義!”
慷慨激昂做了戰前動員,我口干舌燥地摸出軍用水壺,揚脖灌了一大口,擦擦嘴角:“對了,月公公……你剛才說‘今晚添了幾分勝算’是多少?”
月餅豎起右手食指:“一分。”
“一分勝算足夠了!當年項羽背水一戰,壓根兒沒希望,不也打贏了么!”我故作豪氣地擲地有聲,心里卻嘀咕“媽的,一分勝算,這不扯淡么?”
“咚!”鐘聲忽然巨響一聲,再無聲息。
漫山遍野,回蕩著余音,仿佛千百個銅鐘,連綿不絕地撞擊著,震得耳膜嗡嗡作響。
極其微弱地人聲忽遠忽近,時而尖銳,時而粗糲,像是一男一女同時說著同樣的話語:“舅舅,你終于來了。嘿嘿……奉勸你一句,回去吧。《陰符經》的秘密,不是你們所理解的那么簡單。這可是最后的忠告哦。”
我壓根兒沒注意半男不女的蠱王說了什么,耳邊不停地回蕩著“舅舅”兩字!
舅舅??
舅舅?!
舅舅!!
“生下蠱王的女人,是我的親姐姐。”
什么??
什么?!
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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