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膳，定在“山外山”酒樓。

　　雅間內，眾人入座。



　　這家酒樓，雅間裝飾得極為有意思。

　　雅間進門處，便是一扇天然的水墨畫石頭屏風。

　　屏風上是山水圖，屏風下用墨石堆砌成了一個精巧的魚池，魚池里錦鯉嬉戲。

　　屋內擺滿了許多以假亂真的桃花樹，絹布做成的假桃花，開滿枝頭，栩栩如生。

　　置身其中，有人誤入桃花林。

　　臨近日落，夕陽悠悠從遠山之巔斜射入雕花窗戶，像是揮灑了滿屋的碎金，將整個雅間襯得如夢如幻。

　　溫庭柏將食單遞給眾人：“我已經點好全魚宴，你們瞧瞧，可要補幾個自己喜歡的菜色？”

　　“我要看看。”溫庭瑞從兄長手中接過食單。

　　燕止危湊過去和他一起看。

　　兩人湊一塊兒，開始研究菜色：“桃花粥要來一份，桃花糕也要，桃花酒喝桃子酒先各上一壇……”



　　溫庭柏問：“阿虞，浮云，你倆可有什么想吃的？”

　　溫知虞看著食單：“一路上車馬勞頓，喝點補湯吧。一人來一盅牛乳桃膠羹吧，再來一份人參烏雞湯。”

　　柳浮云看了她一眼。

　　燕攜葉的目光，終于也落到了她臉上，臉色變得有些難堪。

　　溫知虞旁若無人，低頭喝茶。

　　席間，除了燕止危和溫庭瑞一直在嘰嘰喳喳，溫庭柏時不時附和幾句外，燕攜葉一直沉默著。

　　就連柳浮云，也沒說兩句話。

　　在沈家的幾十年里，溫知虞早就養成了食不言的習慣，倒也并未覺得有什么。

　　酒過三巡后，桌子突然被人拍了一把。

　　溫庭瑞手掌撐在桌子上，舌頭有些打結：“我說……攜葉表哥，浮云姐姐……我忍你倆很久了！



　　一路上，你倆可掃興了！

　　剛成親，不是該開開心心的么？出來玩，不是該高高興興的么？你們……怎么成日耷拉著臉？

　　我，我兄長，我姐姐還有阿危……我們邀你們一起來玩，反而惹你們不開心了，是不是？”

　　溫庭柏輕斥了一聲：“庭瑞，你醉了。”

　　燕止危搖頭：“讓他說吧，憋了一路了。”

　　溫庭柏抿唇。

　　“我才沒醉！”溫庭瑞晃悠悠地站起身：“姐姐長這么大，除了辛夷山、望月山行宮，最遠便是來新虞城……來這里，她期待了好就。

　　她和浮云姐姐關系好，才想著邀她一起……

　　可你呢？你整日給浮云姐姐臉色看，浮云姐姐也不開心，我姐見你們這樣，也開心不起來……”

　　燕攜葉冷著臉。



　　柳浮云看了燕攜葉一眼，有些無措地捏手指：“抱歉，我們不是有心要掃興。

　　夫君他最近太累了，加上車馬勞頓不曾好好休息，才會如此。”

　　“是么？”溫庭瑞生氣地看向燕攜葉。

　　燕攜葉閉了閉眼：“嗯。”

　　燕止危見狀，倒了一滿杯的酒遞給溫庭瑞：“乖啊，喝一口潤潤嗓子。”

　　“阿危。”溫庭柏叫他。

　　燕止危眨眼，用口型道：“放心。”

　　溫庭瑞果真接過酒杯，嘗了嘗里邊的淡紅色酒水：“味道很清甜……很解膩。”

　　燕止危笑盈盈遞夾起一塊剔了刺的清蒸江魚：“再吃口魚，來，張嘴……”

　　溫庭瑞腮幫子被塞得鼓鼓的。



　　燕止危把桌子上的菜都夾了個遍：“張嘴。”

　　“啊……”

　　溫庭瑞吃吃喝喝，喝到最后，連神情都呆滯了。

　　燕止危笑：“這不就哄好了？”

　　溫庭柏扶著東歪西倒的弟弟，對燕攜葉喝柳浮云道：“抱歉，庭瑞今日喝醉了，才說了些胡話。”

　　“無妨。”燕攜葉回道：“庭瑞說得沒錯，這幾日，我的確是有些掃興。”

　　溫庭柏眸光微閃。

　　燕攜葉起身：“明日，我帶世子妃出去走走，你們先自己去玩吧，不必管我們。”

　　溫庭柏點頭：“也好。”

　　溫知虞看著柳浮云脖頸上的紅痕，想說點什么，終究是選擇了沉默。



　　她一言不發，喝了口桃子酒。

　　她心中有氣，更多的卻是心疼和無可奈何。

　　柳浮云自嫁給燕攜葉的那一刻起，便注定了今后的路會崎嶇難走……

　　而她，只能旁觀。

　　晚膳后，天色已暗。

　　桃花節將至，新虞城已經開始張燈結彩，夜間，山下的湖面上泊滿各式各樣的畫舫，燈火輝煌。

　　街上，行人如梭。

　　雖已是三月中旬，夜風仍舊有些涼。

　　趁著夜色，不少女子穿著鮮亮的春裝，帷幔抱在懷里，三兩結伴走在長街上，有說有笑。

　　溫知虞緩步走著，忽然，身旁有人靠近。



　　燕止危小聲問：“阿虞，想不想去逛逛？今日是三月十五，我帶你去看月亮好不好？”

　　溫知虞停下腳步。

　　抬頭，燕止危正笑盈盈地看著她，眼眸盛滿月輝，清澈明亮。

　　溫知虞點頭：“好啊。”

　　燕止危開心不已，對溫庭柏道：“大舅哥，你先帶小舅子回客棧吧，我帶阿虞去逛逛。”

　　溫庭柏看了他一眼：“不可出城，不可走太遠。”說著，他別有深意道：“亥時，必須回客棧。”

　　燕止危呲牙：“好。”

　　溫庭柏又看向燕攜葉和柳浮云：“我與夫子在外游歷時，曾到一處地方。

　　那里有個習俗，男女成婚后，會相攜出游月余，以增進新婚夫妻間的情感……

　　新虞城夜景好，你們又正值新婚，一起出去逛逛吧。”



　　燕攜葉應下：“好。”

　　柳浮云看了他一眼：“夫君若太累，也可明夜再去。”

　　“不必。”燕攜葉道：“走吧。”

　　溫知虞只好跟上去。

　　兩人眨眼就融入人群里。

　　溫知虞收回目光：“兄長，我們先走了。”

　　溫庭柏溫和道：“早些回來，今夜好好睡一覺，明日兄長帶你們去湖上泛舟……”

　　話音還未落下，溫庭柏在他懷里扭了扭：“小酥魚，荷葉魚，生魚片……”

　　口水流了溫庭柏一衣袖。

　　燕止危笑得不行。



　　溫庭柏無奈中帶著幾分嫌棄：“庭瑞，回客棧了。”

　　溫庭瑞靠在他懷里，大著舌頭：“炸魚好，嘿嘿……”

　　溫庭柏將人架走。

　　等兩人遠去了，燕止危才問：“阿虞，你方才吃飽了沒？我瞧你跟燕石榴似的，一餐飯只吃幾口。”

　　溫知虞點頭：“飽了。”

　　“那我們去找燕攜葉吧。”燕止危道：“我瞧著，他好像有心事一般。正好，你也和浮云聊聊。”

　　溫知虞點頭：“我也正有此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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