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間安靜得只剩墻邊炭塊燃燒時噼里啪啦作響的聲音。

　　兩人許久都未說話。

　　燕止危仰著下巴：“累不累？”

　　“嗯？”溫知虞不解。

　　下一瞬，燕止危就將手放在她后背，壓下她，讓她躺在自己身上。

　　他心跳如雷，強勁有力。

　　溫知虞正要說話，燕止危的胸腔便震了震：“所以，我是死了么？



　　前世，我死在了辛夷山的那一場山崩里，是么？”

　　溫知虞：“……”

　　她難受得說不出話來。

　　燕止危又繼續道：“那這樣算下來的話，我死得也太早了吧？

　　十七歲，我死在了十七歲呢。”

　　溫知虞伸手抱緊他。

　　她忽然覺得，或許，她不該告訴他這些的。

　　她是不是做錯了？

　　她緩聲：“阿危，一切都早在前世結束了。就當是一個夢境好不好？”

　　“可是，你的夢境里，早早便沒了我……”燕止危聲音很悶。



　　“不是的。”溫知虞抱緊他：“我的夢境里，一直都是有你的。

　　就連最后，也是你來接我走的……”

　　“那你后悔么？”燕止危的聲音依舊很悶：“后悔沒有選我，選了沈迢安。”

　　“悔。”溫知虞回他。

　　“我就知道，你肯定是后悔的。”燕止危將她的腦袋從懷里拉起來，雙眸一片紅：“要不然，這會兒哪有我啊？”

　　說著，他又把溫知虞按回懷里。

　　力氣之大，恨不得將她揉進他的身體里，與他合二為一。

　　溫知虞側臉貼著他心口。

　　片刻后，燕止危又忍不住問出他最關心的問題：“前世……沈迢安待你好么？”

　　問完，他好像又覺得自己這個問題有些傻：“肯定是好的。



　　要不然，你也不會……”

　　他說著，開始自顧自生氣。

　　“不會什么？”溫知虞問。

　　燕止危胸口的起伏更大了些：“就是……就是……哼。”

　　他這是生氣了？

　　溫知虞單手撐著床，從燕止危身上起來，坐回床邊。

　　燕止危看了她一眼，把眼一閉，有些自暴自棄：“你給他生了好多個孩子！”

　　他語氣酸得不行。

　　溫知虞卻被他的反應可愛到了：“那該怎么辦？要不……”

　　“沒有‘要不’！”燕止危一個鯉魚打挺，也坐了起來。



　　兩人并排坐在床邊。

　　燕止危雙手撐在床沿：“我知道，你肯定吃了許多苦，有許多迫不得已。

　　我雖未親眼見過女子生孩子，卻也聽說，生孩子，就是在過鬼門關。

　　你為沈迢安，過了五次鬼門關……”

　　說著，他又忍不住咬牙切齒轉移了話題：“難怪我討厭沈迢安。

　　我對他的討厭，都是有跡可循的。

　　改日見了他，我一定要惡狠狠地瞪他幾眼。”

　　溫知虞想勸他，卻又無從勸起：“其實，他沒有做錯什么。

　　他只是不喜歡我，他有更重要的事要做。”

　　“不喜歡你，卻要娶你，讓你生這么多個孩子，這還沒錯么？”燕止危氣憤不已。



　　突然，他想到一件事。

　　他看向溫知虞，表情有些凝滯：“阿虞，方才你說，小逢春……前世便是你的養子？

　　你和沈迢安，前世便養過他？”

　　溫知虞：“……”

　　她點頭：“沒錯，當時我撿到他時，他已經是個大孩子了。

　　心蓉離世后，他被托付了送往明州城，也就是心蓉的舅舅家。

　　不知為何，他被拋棄了。

　　后來，他跟隨一群乞丐一起流浪乞討，我是在京郊撿到他的。”

　　燕止危聽得心中驚駭：“那，沈迢安他……”

　　有個可怕的念頭，盤踞在他腦海里。



　　看他這副表情，溫知虞便知曉，他或許已經想到了。

　　她輕嘆了口氣。

　　燕止危連呼吸都沉重了幾分。

　　明明是春日的傍晚，他卻覺得渾身發冷，還有些口干舌燥。

　　他整個人煩躁得厲害。

　　片刻后，他起身去倒了杯溫熱的茶，一口喝下去。

　　喝完，依舊覺得燥得緊，便又接連喝了兩杯茶水。

　　茶水入腹，總算將他渾身的煩躁壓下。

　　他這才轉頭看向床邊的溫知虞：“阿虞，這件事，實在太過匪夷所思了。”

　　溫知虞眼含愧色：“或許，我不該告訴你這些。”



　　“才不是！”燕止危走回床邊坐下：“你早該告知我這些才對。

　　你難道不覺得，我不知道這件事，其實非常可怕么？

　　一無所知的我，如何斗得過腦子里裝著兩輩子記憶的沈迢安？

　　你知道的事，他都知道啊。

　　未來會發生什么，每個人的結局如何，他全都知道。”

　　溫知虞唇角微動。

　　燕止危打了個寒顫，忽然道：“幸好我前世早早就去世了。

　　要不然，我一生的命運，可不都得被沈迢安拿捏于手中了？

　　那樣的話，他想收拾我，豈不是跟收拾一只螞蟻一樣容易？”

　　溫知虞：“……”



　　她眸光動了動：“世子，我也是有記憶的人，我不會允許這些事情發生的。”

　　燕止危猶如醍醐灌頂：“有道理！”

　　他仿佛陷入了某種沉思之中，又起身去倒了杯茶水喝下。

　　喝完，他抓著茶杯：“阿虞，前世的我……不會是被沈迢安害死的吧？”

　　溫知虞愣了愣神：“……不是。”

　　也不能全說不是……

　　當初，沈迢安擔心議親有變故，才想將世子騙離京城。

　　為此，他特地讓人編了個離奇的傳聞，故意說給世子聽。

　　世子果真就去了辛夷山。

　　辛夷山的那場天災，在所有人的意料之外，包括沈迢安。



　　雖說沈迢安只是想將燕止危支開，離京城一陣子，等他婚事定下后再回京，但世子終歸死在了那場天災里。

　　沈迢安欠了世子的命。

　　可，她想讓前世的恩怨，就停留在前世。

　　她只想過好今生。

　　她低頭，握住燕止危的手，與他十指相扣：“前世種種，只是一場大夢。

　　今生，我只在意你。

　　我想與你白頭相守，想要你長命百歲。”

　　“我也是。”溫知虞反過來握住她的手，把她的手整個包裹在掌心：“管他沈迢安有幾輩子的記憶呢！

　　總之，你現在是我的了。

　　這輩子，下輩子，也都是我燕止危的。



　　沈迢安敢再來搶你，我就告訴全天下的人，說他是個老妖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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