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啊，御古齋朝奉，天京第一古玩店的朝奉。”

        萬谷笑得格外兇狠。

        “五年前！我被他拉上車，關在一座廢舊的工廠里，看著他們吃烤肉，抽煙、喝酒，在我身上留下這些傷痕。”

        他穿回衣服，一顆一顆扣好紐扣。

        “從那一天，我就記住了，要讓他為自己做的一切贖罪！”ъìqυgΕtv.℃ǒΜ

        “你怎么知道是他的？”

        周鶴軒挑眉。

        “他不是說了？”二柜和三柜小聲道。

        “出了這種事情還能在萬記當鋪待三年，還跳槽去御古齋當朝奉，你以為他會暴露身份？”

        周鶴軒看向萬谷。

        “松子、花生、還有……米老頭。”

        萬谷沒有回答，說出幾樣零嘴的名字。

        “你說這個干什么？餓了？趕緊說答案啊！”二柜嘿一聲催問道。

        “不，他已經說出來了。”

        周鶴軒看向萬谷，眼神亮起。

        “他說的是我上午吃的東西，只是我刷了牙，這里有三個人，你怎么分辨出來的？”

        “我也不知道，但是我就是能夠聞出來，他身上也有味道。”

        “很好！”

        周鶴軒點點頭，不看桌上東西，直接點了下二柜。

        “明天起，你親自教他。”

        “啊？”

        二柜愣了下：“這不合規矩。”

        “不用按規矩走了。”周鶴軒挑起嘴角：“明天我親自去跟李總解釋。”

        “這孩子放在這里屈才了，有更重要的事情讓他去做。”

        “好……”

        二柜點點頭，答應下來。

        “那周朝奉您可千萬記得和經理、小李總說明啊，不然我們可真的無法交代。”

        “好。”周鶴軒起身，又忽然停下：“這件事情不許說出去！”

        “明白！明白！”

        ……

        “趕緊！麻溜的給我開門！”

        “誒！周哥！來看看這個東西怎么樣？”

        次日，剛開業，店里就進來一名穿著西裝的年輕人，意打了聲招呼就喊人開門，正是當鋪李的現任經理李陽秋。

        進門，直奔東客房，放下一尊木雕。

        “怎么樣？這可是我好不容易淘換到的東西，沉香彌勒像，賣家混在一堆木質擺件里面，可虧了我這一雙眼睛。”

        周鶴軒沒有碰東西，看了兩眼，轉頭看向萬谷：“你來說。”

        “學徒？周哥你別鬧！這東西我買來不貴，磕碰下可真的金貴著呢。”

        萬谷沒有說話，看著周鶴軒等他說話。

        “我讓你看，碰壞了算我的，說吧。”

        “假的。”萬谷脫口而出。

        “你說什么？”李陽秋臉色浮現怒意。

        “這是正宗的瓊省老沉香雕刻出來的東西，你一個學徒，手上連真東西都沒有摸過，瞎說什么呢？”

        說完重新看向周鶴軒，帶上幾分揶揄。

        “周哥，雖然我不是李總親戚，但也不能因為占個本家名號就這么欺負我吧？這事情我非要讓李總……”

        周鶴軒看他一眼沒有說話，抓起佛像猛地砸下。

        木殼碎裂，炸開幾瓣，露出內里一層白色的雕像。

        李陽秋只看一眼，渾身發顫，結巴地說不出一句完整話來：“這……怎么……會……會是這樣！”

        “白橡木貼了沉香外殼，用膠水粘起來重新做舊的東西，密度和味道都一樣，火燒都看不出來。”

        周鶴軒撿起一片碎片，平靜開口，沒有理會李陽秋的呆傻，側頭看向萬谷。

        “你是怎么知道的？”

        “魚鰾，有淡淡的腥味，我以前在琉璃坊擺攤，聞到過。”

        “好！”

        周鶴軒點頭，眼神又多了幾分欣喜，撿起地上的碎片，輕輕笑著：“你應該慶幸店里出了這個苗子，否則就你這次大眼，就要身敗名裂！”

        “周哥，你是說他？”

        李陽秋盯著萬谷，半晌，大笑起來。

        “對對對！是這樣的！我要買東西，但是多虧萬谷看了一眼，這生意沒有做成！我這就和小李總匯報去！”

        周鶴軒松開手，送他離開客房。

        “這不是我做的，而且他還賠了店里的錢。”萬谷神色堅毅，搖搖頭。

        “小子，你記好了，古玩這行手段千變萬化，但是萬變不離其宗，第一條就是，古玩玩的是人心！”

        周鶴軒抬頭，目光落在天花板，上面就是五層高的當樓。

        “你猜我為什么要救李陽秋？”

        “不知道。”萬谷回道。

        周鶴軒眉眼微動，壓低幾分。

        “人可以韜光養晦，但是你這個年紀還做不到喜怒不形于色，這樣的表現只會讓人覺得你太有心計，反而會疏遠你。”

        說話間收回目光，看向其它幾處客房。

        “他們都不喜歡和你在一起，也是因為如此。”

        萬谷抿著唇，半晌，搖搖頭：“我不想連累他們。”

        周鶴軒盯著他好幾秒，嘆口氣：“按規矩，當鋪學徒不能打架斗毆，結交邪惡，但你這個……算了，你想要找魏極報仇，我給你指一條明路。”

        “大師父，您說！”

        萬谷當場跪下。

        周鶴軒扶起他，一字一頓：“朝奉斗寶。”

        看萬谷不理解，又解釋一遍。

        “這是早年間的規矩，兩個店鋪的朝奉鑒定不同，如果第三方也不能判斷，就要進行斗寶。”

        “后來發展成朝奉之間的挑戰，各自鑒定幾樣東西，根據準確度和速度判斷輸贏，輸的永遠退出古玩界，還要賠上所有。”

        “現在的當鋪也好，古玩鋪子也好，都是和氣生財，不會做這樣的事情。”

        “大師父，我想學鑒定！”

        萬谷重重磕頭，大理石瓷磚發出悶響，抬頭時額頭已然青紅一片。

        “這條路，走上來可就出不去了。”

        “大師父，我可以！”

        “好，以后，就不用叫我大師父了。”周鶴軒滿意點點頭。

        “那……”萬谷愣了下，半晌，臉色驚喜，重新磕頭：“師父再上，萬谷給您磕頭了！”

        起身，倒茶。

        周鶴軒平靜受了這禮，隨手遞過一塊剛才撿起的碎片。

        “倉促之間沒有準備什么禮物，你的拜師禮也免了，這碎片你拿好了，什么時候等到沒有了香味，就可以出師了。”

        “啊？”萬谷瞬間傻眼。

        周鶴軒瞪他一眼：“怎么？你以為在琉璃坊摸爬滾打了幾年，那點三腳貓功夫就能比得過魏極了？”

        “沒有。”萬谷嘴上樂意，臉上卻很誠實。

        周鶴軒從書架上取下十幾本冊子。

        “回去看完，自己領了號牌去樓上找東西對照，一個月后，我來考核。”

        萬谷看著眼前的當貨名錄愣住。

        “師父，這么多，您考什么？”

        “看心情，來歷、材質、時間、貨主，總是有考的，這點本事都沒有還當什么朝奉？”

        周鶴軒背著手走出客房。

        萬谷捏著彌勒碎片，半晌，翻開當貨名錄看向第一件物品。

        “刮花硬貨龍壓發一根，重五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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