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們想從許秋臉上看到一絲迷茫。

        但很顯然失望了！

        許秋的注意力都在眼前的稿紙上，他根據各組匯報的實驗結果，不斷完善最終的方案。

        與此同時，也給出了各組解決方案。

        “降解鈣化這個，大致跟聚氨酯的降解機理有關。”

        “降解機理？”這涉及到眾人的知識盲區了。

        連生物材料領域的主任，都有點不解。

        許秋接著說道：“簡單來說，聚氨酯的降解，就是免疫反應細胞引起的氧化。

        其預防的核心，在于遏止炎性細胞浸潤。

        因此，你們要做的是，提高材料的組織相容性，讓材料不誘發，或者少誘發機體的炎性反應！”

        一個胖乎乎的主任眼睛一亮，道：“我回去帶組試一試！”

        “黃主任這個組……”

        許秋繼續開口。

        他們的問題是血管內膜表面的薄層不穩定。

        黃主任組里一群高級研究員商量了幾個小時，用了各種辦法，都沒能解決。

        許秋也不問他們做了什么嘗試，直接安排道：“把血管做碳化處理。”

        所有人都只聽不問，接到下一步的要求后就立刻離開了。

        許秋繼續說道：“至于下一組，只適合實驗，不能運用于臨床這個問題——放棄該組的一切成果，我給你們安排新的任務。”

        如果是之前，負責人雷主任還會問一句為什么。

        但有了小謝的教訓，沒有人敢多嘴，生怕打斷了許秋。

        雷主任想不明白。

        實驗室能成功，這已經是近年來最成功的產品了，如果能把它完善起來，再推廣到臨床上，肯定能打破六毫米禁區。

        這是他們距離成功最近的一次——為什么就這么放棄了？

        雷主任打定主意，等這次特別研究結束，他就帶著研究員嘗試從這個方向入手，把這款產品帶到臨床上去！

        但這時，分配完任務的許秋指明了放棄的原因：

        “想要突破實驗室到臨床的這層壁壘，需要制造毛細血管的相應技術。

        而人類科技距離這一步，起碼還有半個世紀的發展。

        所以……不要試圖打這個方案的主意，五十年內，不可能跨過這道科技鴻溝。”

        雷主任眼球一瞪，驚出了一身冷汗。

        破局的關鍵竟然是毛細血管技術？！

        如果許秋不點出來，他們可能真的會在這個錯誤的方向上，蹉跎幾年，甚至十幾年！

        但，比起這個，眾人更震驚是，許秋不曾離開小隔間一步，只是靜靜地聆聽著來自全所的進度匯報，他究竟是怎么判斷出來的？

        這一刻，眾人再看向許秋的目光中，多了一分厚重的憧憬。

        ……

        許秋到來后，這個平靜的人工血管研究所，突然就吸引了諸多目光。

        省衛健委主任、衛生局局長等，都親自來到此處，想見一見許秋。

        但，都被王晟德、任超等給回絕了。

        所有企圖打擾許秋的人，都被當成了全所的敵人。

        不少國內外領域專家，都開始關注到這座由任超撐起的臨海研究所。

        天都理工大學。

        他們的實驗室仿制出了大夏第一款直徑七毫米的小口徑血管，而且在一條狗的身上做實驗，二十二個月依舊健康存活，沒有任何堵塞現象——

        盡管是仿制，但對方已經證明了自己有研發能力，更有研發技術。

        此刻，理工大學材料科學與工程學院院長看到消息，不禁發愣。

        “任超又在憋什么成果？”

        “算了，管他呢，我們實驗室的絲素蛋白血管，研發進度應該領先于全國，甚至是全球了……等著我們的好消息！”

        魔都復旦、南部中山，西部川大，各個知名的人工血管研究所，都短暫地關注了此事。

        他們甚至都不知道，核心人物不是任超，而是許秋。

        而后，又收回注意力，繼續自己的研究了。

        ……

        臨海大學，人工血管研究所。

        經歷一天一夜的思考，許秋雙眼已經布滿了血絲。

        他中途喝了六瓶體力藥劑。

        而精力藥劑，則消耗了十三瓶。

        高強度的思考，讓他的精力消耗極其巨大，幾乎每隔一兩個小時，精神上就會有疲倦感襲來，不得不靠嗑藥。

        也只有如此，他才能繼續維持專注狀態。

        研究所的其他人倒是習慣這種工作狀態了。

        搞科研本就是如此。

        沒有思路、進度的時候，啥也干不了，忙東忙西，其實和睡大覺差不多。

        但，只要有了方向，或者是抓住了某個契機，科研學者就會廢寢忘食去鉆研，直到這個問題倒下。

        或者是研究者倒下。

        頗有點不死不休的悲壯。

        中間，研究組困了就直接在實驗室外邊的走廊睡。

        餓了就去一樓臨時搭建起的后勤保障部，想吃什么都能在十分鐘內上桌。

        有時候，研究組們吃著飯，就會突然陷入沉睡。

        等突然驚醒時，他們會覺得眼前的一切恍惚，回想起這幾天沒日沒夜的研究，他們感覺像是在做夢。

        陪許秋編織一場瘋狂的夢。

        更多的人，則在驚嘆。

        那位坐在小隔間里運籌帷幄的實驗室主任，怎么會有這么多點子。

        隨著時間過去。

        一個個的項目、設想、方案被許秋親自斃掉。

        其中有相當大一部分，和雷主任那個“只存在于實驗室、暫時無法運用到臨床”差不多，仿佛和成功近在咫尺了。

        若非許秋的提醒，他們將來可能真的會碰到這些問題，然后在這個無解的難題上，徒耗經費、蹉跎光陰……

        ……

        小隔間里。

        地上廢棄的稿紙越來越多。

        許秋面前，一個個材料方案被親手否決。

        滌綸人造血管，劃去！

        豬大隱靜脈、真絲雙層結構，劃去！

        三層并腔內緩釋藥物，劃去！

        許秋將所有稿紙攤開，目光在潦草的字跡中飛速掠過。

        他總覺得就要接近那個真相，但似乎……永遠就差一點點。

        然而，就在這時，一只手敲響了玻璃門。

        他的思路戛然而止，深邃的眼神在高強度負荷后，突然被迷茫取代，無數條并行的思維鏈條也在剎那間被切斷，混成了一團。

        許秋呆呆地看著眼前的稿紙，這一刻他覺得這些親手寫下的字跡如此陌生。

        以至于，連一向淡定的他，此刻都有一種被扼住脖子的窒息感。

        他不明白，到底是什么事情，值得在這最關鍵的這一刻打斷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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