病房里，一位老人正顫顫巍巍地扶著墻壁，從廁所走出。

        他衣著單薄，皮膚粗糙，移動的時候發出嘩嘩的響聲。

        眾人看去，才發現老人赤腳踩在冰冷的地板上，只套了兩個塑料袋，就當做是鞋子了。

        “這這這……”黎雪等人瞳孔一震。

        一月底，正是天都最冷的時候。

        雖然醫院里有暖氣，但穿成這樣，也肯定不會好受。

        病房里，協和的醫生、護士視若無睹。

        很多家庭都會散盡家財，送親人來協和治病，買一雙鞋十幾塊錢，不貴，但，也絕對不算是便宜。

        這個錢，可以多買幾片藥，少難受幾個小時。

        怎么都比一雙鞋更實在。

        在場的人都算是見怪不怪了，能來大醫院的其實都不算慘，最慘的是那些連來協和的機會都沒有，就被家庭放棄，或者是自己選擇等死的臨終者。

        然而，許秋等人從臨海一院這種小地方來的卻不一樣。

        在他們那里，醫生和病人的關系要更親密一些。

        “他的家人呢？”許秋問道。

        他看到，老人的病床邊上，還有一個啃剩下三分之二的饅頭，不出意外的話，這應該就是老人的午餐了。

        協和管床護士本來興趣寥寥，看了眼許秋后，眼睛便挪不開了，態度也一下子熱情了起來：“他是獨自過來住院的，來的時候應該穿了鞋子……不知道是什么情況�！�

        病區的病人太多了，每天都有大量入院、出院，除了病情，沒有醫護人員會記得某個人的生活細節。

        許秋沉默了片刻。

        這時，老人已經坐在了床沿，他吃力地躬下身，想要摘掉腳上的塑料袋。

        楊晨曦掃了一眼就不再關注了，道：“許醫生，先去看看病人，他的情況，還需要評估是否適合肢體血管修復……”

        然而，話說到一半，他便怔住了。

        因為許秋直接走了出去，他見老人彎腰不易，于是上前幫老人解開了塑料袋。

        老人誠惶誠恐地抬起頭，看到許秋一身白大褂，他眼里又反射出濃濃的敬意，說著含糊難懂的方言，偶爾能辨別大概有“謝謝”兩個字。

        許秋的笑容仿佛春風：“應該的，這個天氣，您還是要注意身體�！�

        老人感到有些無所適從，他還是第一次被這樣關照，想要站起來，但又被許秋扶了下來。

        也就是在這時，許秋看到了床底下的一雙解放鞋。

        鞋子有些破舊了，上面還有很多泥濘。

        前兩天天都下了一場雨，老人大概是踏雨而來。

        看到這雙臟舊的鞋子，許秋瞬間明白了很多東西——他大概是怕弄臟了醫院的地板。

        “我先去買點東西�！�

        許秋轉身往病房外走去。

        楊晨曦、李明偉、協和院長等人都愣住了。

        他們沒想到，對方竟然直接把這么多醫學界有頭有臉的人物晾在了這里……

        憑什么？

        為什么？

        陳院士反倒樂呵呵的，道：“等就等唄，天才嘛，難不成還要遷就你們？”

        楊晨曦等人不說話了。

        他們在其他人眼里是不能怠慢的大人物，但在許秋面前，還真沒法擺譜。

        在場的人，哪一個不是眼巴巴地想把許秋挖走？

        “真要說起來，實驗犬的血管替換手術，其實要四個小時左右，許秋提前了將近兩個小時，等一等也沒什么�！睏畛筷亓⒖叹托Σ[瞇了。

        在手術無可挑剔的前提下，還能有這樣恐怖的速度，還要培養什么，直接就可以拉到團隊里當自己的一助了！

        “兩個小時……太恐怖了。”李明偉雖然是外行，但也清楚外科手術，速度就是王道。

        協和院長背著手，他腦子里跟抽獎機似的，接連閃過許多的好東西。

        比如，直接給協和的編制。

        專門成立一個科室，讓許秋帶組當主任。

        亦或者，以頂級人才的待遇，給百萬年薪、協和附近一套房，加一百萬的安家費……

        等等等等。

        但想來想去，協和院長都覺得這些條件似乎都不夠吸引人。

        “要不，全給了吧？”

        他點點頭，這樣最靠譜！

        ……

        與此同時。

        許秋帶著王凡下了樓。

        黎雪、云梅等沒有許秋的本事，又沒有王凡的厚臉皮，所以只能留在那邊。

        “許哥，要買什么？”王凡咋咋呼呼地問道。

        “拖鞋。”

        協和院外有很多攤販，小到針線，大到等人高奧特曼紙錢都有，拖鞋自然也在路邊攤的售賣范圍內。

        “那邊，那兒有一個老太太在賣鞋子襪子！”

        許秋來到王凡手指的攤販，果然在賣各種雜物。

        他回想了一下，判斷道：“大概是44碼的鞋子�！�

        挑了一雙，準備掃碼付錢的時候，攤主攔了一下：“小伙子，你有沒有現金��？”

        “現金？”

        許秋摸了摸口袋，他還真沒帶紙幣。ъìqυgΕtv.℃ǒΜ

        王凡也找了找，順嘴說道：“奶奶，這年頭誰還用現金啊……你這兒不能掃碼嗎，不能的話那我們就去其他……”

        “誒，別別別，我就是說說，你們掃碼吧！”

        老太太趕緊從小包里掏出了一個收款碼。

        “這不是有收款碼嗎？”王凡嘀咕道。

        老太太嘆了口氣，“我們不會弄這些東西啊，錢都是到兒子的卡上面，他都四個月沒給過我一分錢了……”

        許秋本來要掃碼，聽到這句話，拍了拍王凡的肩膀。

        “許哥，干嘛？”

        “你去對面的便利店換點零錢，找給這位奶奶。”

        王凡心里梗得慌，點了點頭，轉身就跑去換錢了。

        把現金找給老太太后，許秋輕輕嘆了口氣。

        人世間的疾苦太多。

        回程路上，兩人都很沉默。

        推開病房大門的瞬間，王凡臉上突然綻放出笑容，他大大咧咧地往內走去，高興地道：“我們回來了，我說大爺，大冬天的你不穿鞋，是打算再得一個凍瘡或者關節炎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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